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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之外,燕山深处,明朝之前都不在中国版图上的一个地方,现在叫青龙满族自治县。东边有一个全县最宽的小镇叫木头凳。但也四面环山,从镇子往北过一条河,一个地势较高的百余户的村子叫北台子。那是我小时的家(但不是出生地,我是1960年正月20日生在当年父亲工作过的宽城县新甸子)。
家的后面是东大山和后北山,山上青松翠柏,不论春夏秋冬都是绿色。层层梯田环绕山腰,秋天到来,火红的高梁、金黄的谷穗交相辉映。前面是一条清澈的小河,长年流水不断。儿时经常与小伙伴们去抓鱼捞虾、洗澡戏水。每当洪水过后,与小伙伴从上游畅游而下数里,然后再从岸上跑回原处,再顺水向下数次往返,所以至今在泳池中只会“狗刨”一种姿式。
后北山下一个山凹里是蒋家的祖坟,我从上往下数数坟头已有八代葬于此。我应是第十代人,坟地座落在南、北、西三面环山的半圆形的平台上,风水先生讲这是一个太师椅的靠背,蒋家人必然大富大贵。祖上几代大富大贵的不知有否,听说日子过得也都殷实。从墓地向东望去,群山环抱,绵延起伏,其中正对的一座山叫“笔架子山”。老人说蒋家必是出文人的门风,祖上有没有大文人不知,但至今确实没有正儿八经的庄稼人。父辈们不是舞文弄墨就是拉胡唱戏。蒋家只有三户,当年三户人家就上演“沙家浜”等样板戏,远名乡里。
父亲不会唱,虽然在供销社做会计,但时常写写画画,不知是否受父亲影响,我从小就对画画着了迷,小到几岁记不清,只知跟父亲去单位画画时一里的路还得让父亲抱一段。我是从临摹入手,报纸上的插图、书皮上的装饰、小人儿书等是唯一的参考摹本。实在没有临的东西就自己编故事画。白天在学校就把作业做完,晚上好留出时间画画。当时家里点的是煤油灯,每当画完画时鼻孔都是黑的。画画已是像吃饭一样每天必不可少的事儿,如果捣蛋,记得父亲就把图画本和笔给我锁起来,当时那是最大的惩罚。没有老师、没有目的,一天天、一年年,画了一本又一本,现在看来画中毫无灵性与才气,但确实执着与实在。
后来认识一远房表哥丁宝栋,在当地画得很好,我画完一本就找表哥给批改一下。表哥经常去乡下画画,我一有空就跟他一起去,帮助裁纸磨墨,同时观看默记,画艺大长。
不知何时,青龙有了一个传说,说县东有一个神童叫蒋世国,画什么像什么,活灵活现。传到我耳朵后不但没激动,反而很着急,因自己清楚没那两下子。但却激发了画画的劲儿头,以此更加玩命画画。
高一时我的化学老师悄悄拿给我一本“门采尔素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关于素描的书,也是第一次知道画画是要经过素描的训练。可转眼就到了77年的大学美术高考,俗话说:“无知无畏”。第一次在考场里,旁若无人,带有表演式的应试,认为自己的色彩画得最漂亮,红是红,绿是绿。可前去看榜,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名字。真是当头一棒,方知考学得按学院路子来。这时,县文化馆美术干部娄群儒老师时而抽我到文化馆帮忙画宣传牌、搞创作,同时接受素描训练。娄老师是我进入学院教育的启蒙者与指引者。家距县城还有一百多里的山路,画一段就得去文化馆让老师看一下。每次往返3元钱的路费家里拿不出,只好搭乘拉货的大卡车,运气好一点才能搭上邮局送信的车。一次偷偷爬上一辆拉煤的卡车,等到县城被司机发现给赶下来,已变成一个黑人。
第二年为了保险,只考了一个平泉师范美术班,这时才走上正规的训练。当年的刘忠善老先生、杨立新、张成林老师从做人、为艺对我影响很大。
80年毕业到县一中教美术,当时这也算不错的工作。可上大学的梦一直缠绕在心头,除上课外,几乎所有时间都是钻在宿舍里画画,工作两年同事都没有认全。一次偶知天津美术美院傅乃琳、王元珍等老师来青龙写生,抱一大堆习作给他们看,老师们看后大吃一惊,连说山里还能有这种孩子,有天赋,有前途!那几天我陪几位老师登上塞外的长城,遥望大山之外,方知山外的天更大。几位老师鼓励我继续深造,随后安排我免费到天津美院学习。当时就在天美油画教研室画画。汲成、傅乃琳、王元珍、沈尧尹等老师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他们对一位艺术学子,一个山里孩子的热情与真诚至今在影响着已成为学院教师的我。妈妈曾背着给我找人算过命,据说每到关键时总有贵人相助,看来还挺准。
82年顺利考入河北师大美术系。在校学习时正赶上“85思潮”,各种新思维、新观念纷纷袭来,应接不暇,每天都在极度兴奋中度过。画画儿、听讲座、读书、参加美学社、演讲社等等,恨不得一天就成为大师。期间,刘进安老师的艺术对我影响最大。大二时,跟随刘进安老师去邯郸涉县王金庄画一段人物写生,这一次彻底改变了我的学画道路。本来一直画油画的我被刘老师的水墨人物深深打动,画面的那种神奇让我义无反顾地选学了中国画专业,后一直又与刘老师同室画画多年,受益匪浅。学院教育确实对自己后来的艺术创作起了很大作用。但自己是从山里出来的,在学院里时时又怕像被关进笼子里的狮子失去野性,儿时那点憨劲儿,那点儿不正规总是让我留恋。
86年毕业留校任教,除画画之外,还要教书育人。女儿不好好弹琴我就教育说:“你爹我小时连钢琴见都见不到。”女儿会说:“那你太幸福了,省得弹了!”“你爹小时总吃红薯。”女儿说:“那你太幸福了,我就爱吃烤红薯!”“你爹家出门就是山。”女儿说:“那你太幸福了,我就爱爬山”。对话过后让我哭笑不得,不过想一下,我们小时候虽然生活艰苦,但却没有失去儿童的天趣与自由。庆幸学校学习抓得不紧,我可以想画画就画画。在那个不重视文化学习的年代,庆幸画画,才使我走入了大学,没觉费劲儿就成了教授、硕导(这也许是祖上说的文人吧);庆幸画画,语言不通的我可以游遍欧洲,想找餐馆就画一面包问老外,想坐白天的火车就画太阳,晚上车当然就画月亮了;庆幸画画,才使我有一种方式追寻儿时的梦;庆幸画画,才使我活得轻松自由。
从小到大,除了画画还是画画,虽然成效不大,但却是高投入,投入这么大也只有画画,再说,不画画还能干成什么呢?
作者:蒋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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