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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觉得,做一个读者比做一个画家幸运得多,原因是读者可以因被感动而独自陶然于主观的妄想或猜
测之中,他不需要画家的认可。而画家则是孤独的,他们那特殊的叙说话语难免会被人误解,或者未被感知。对于一位深具实力与潜力的年轻人物画家来说,此时的李桐大概也不在例外。有一句欧阳修的话最适用于李桐:“萧条淡泊,难画之意,画者得之,览者未必识也;故飞走迟速,意浅之物易见,而闲和严静,趣远之心难形。”萧条淡泊,未必是李桐本旨,但观其画,又不能不觉得其中确有这种意致。至于闲和严静,我实赞同,即使李桐不以为是,恐怕也不能深以为非吧!
欧阳修的见解无疑具有广谱性,它揭示了艺术欣赏的一般问题。尽管如此,从特殊的角度我仍相信,当昔日相似的记忆被还原为独特的绘画时,画家与观众的反应可能相通。当然,画家不只是记忆的追述者,他还是一个奇异的创造者,因为记忆不可能完满,而艺术则是修补造物之神(包括我们的心灵)缺失的奇迹。对我来说,李桐的画就是如此。我是个善于感怀记忆的人。不容置疑,他的画与我旧游的心绪遥相应接,但画更美、更明净,画面飘荡着无可捕捉的特殊的气息,似精灵一般,唤起我潜藏的童稚的好奇。这里面固不必一定蕴含着浓重的古典情结,或许只是向渐渐远去的昨天的、孩提的、赤子的心灵表示他诚挚的敬意和几分留恋,但我却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我初看李桐的画便会觉得如此亲近。
内行的人一定已经看出来,李桐的造型能力颇为坚实,传统的笔墨修养也很深厚,然而他却从一开始就不以表现造型与笔墨功力为能事,这种认识,显然已远远超越他的同龄人之上。卸下自矜自伐的炫外和卖弄,直达艺术的本真,与心灵对语,这是李桐久已期望并且坚守的。无怪乎他的表述手法如此幽微细腻,表达的情绪如此清冷窅深。我猜测,他必有他自己的隐衷——对于世事淡淡的隔膜夹缠着内心莫可自名的感怀——他本不想让人们看得过于清澈,他对俗世的一丝犹夷不定的拒绝。
和大多数人的做法不同,李桐的画并不追求时尚,在它貌似清冷的背后,人们未尝不能触摸到那份有所掩藏的理智和热情。的确,由于李桐更懂得关注具体生活本身,因此围绕个人的成长经历与生活体验,画家对生活意义及其价值标准的丰富性、复杂性和可选择性,用自己的方式作了含蓄的阐释。作为极年轻的一代,他似乎并不注重对未来作盲目的想象或自由的憧憬,这也使他的画能够一洗人们在当代艺术家笔下所习见的那种光怪陆离之感,显得更为真切,更易贴近心灵,也更能兴起严肃的感情。
如果我可以对李桐水墨人物画的内在特征尝试着作一次概括的话,那就是“韵深、趣远、骨重、神清”。李桐的画是以个人内具的品性与涵养作为其根本依托的,在李桐看来,作画是他自己的事,只要自己守死善道,能以心写物,借物抒情,那么心有所之,意有所止,即使笔墨有所不能尽,自已无妨。心能远则境自远,心能清则境自清,如此得来之作,韵岂能不深,趣又岂能不远!李桐对世事是有些若即若离的,这种持身的姿态使他的作品不尚喧哗,一如他的气质容止。他无意于追求那种湖山跌宕意气如潮的名士风范。体现在绘画上,自然就能使他的胸中逸气郁勃而不流于放纵,仿佛谦谦君子,文质彬彬,既不矜贵,也不陈腐,洗尽了木强外露头角峥嵘的流俗之弊,因此这样得来之作,不谓之骨重、神清而谓之什么呢?
在这里,有一点我想特别提出,即李桐在画面背景或环境的处理上颇富特色,这可能也是他水墨作品的另一个显著特征。立意布局的完满、和谐与缜密,使他在营造画面的整体气氛上获得成功。据李桐自云,他在经始之初就有着相当严格的构思布局的过程,他总是期望能尽可能运用有限的笔墨因素,来实践自己对作品在审美与抒情上所追求的惟美、至善的理想。一旦构思完成,于落笔之际则唯求放松,心定意闲,从容不迫,在大局面中延展驱驰,小细节上游刃有余,得乎心而应乎手,既不完全拘执于先期的立意,做到在画面中随机地调整生发,融入自己的情思,又能充分表现预期的画面效果。因此他的作品整体性极好,画面中的
一枝一叶、一片轻云、一丛水波,都显得细腻得体;人物则由淡淡的清怨而愈转安祥,既与环境层迭交融,又于清净透明之中蕴蓄着暗涌的生的热情。
和我的意见一样,李桐亦不欲以约定俗成的工笔或写意的观念来诠注自己的绘画,尽管他仍将他的大部分创作强名之曰工笔,但这无疑已表明了他不苟于众人的态度。
作为一个严肃而有创造性的人物画家,李桐并不急于认同人们对他的水墨画“风格”的好意评价,他可能更认为自己只是在以自己习惯的方法作画。毫无疑问,我赞同这样的观点。事实上,“风格”的概念对于一个优秀的青年艺术家来说未必不是一种人为的限制和约束。常变而常新,何必有常法,我想这或许正是吴山明先生在《李桐作品集序》中只言个性化而不言风格的原因。
当然,李桐的绘画不可避免地会有缺陷——相对于丰富深藏的内心世界,他用以表达的绘画语言会显贫乏——我们总是因为审美的偏好,在选择习惯的表达方式时无意间忽略了生活或情感的多面性,而这显然是艺术家的共同弱点。
李桐是个以绘画娱情悦性、抒写怀抱的人。能藉绘画做一些人生体验的真实记录,追求一份善意和美,并从中反观自己,以使自己不断变得纯净清朗;多一些淡泊的寄托,少一点争胜逐俗的烦恼,在李桐看来,这便是修行的无上道场了。如果说绘画还有更伟大的责任与意义,那么它也必从这种真实的个人体验及修为开始。李桐对生活和自然充满感情,这种感情源自深邃悠远的心灵的希冀。尽管生长在这样一个喧攘奔竞的开放时代,内心难免多少尚有几分舍弃不尽的世俗的需要,但他比众人懂得克制,也做得得体。无论其最终如何行走,他必有他深沉的无奈。况且,随着出处行止的自我平衡,李桐内心的各种矛盾日渐消歇,那种被批评家称作“隐隐作痛的失落感”亦必随着修为的长进而日渐消歇,而我所期待的他的画境
亦必不断变得明净、变得自在、变得深广起来
作者:夕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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