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白芸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了她的个人画展，展出了她近几年创作的二十余件油画作品以及部分早期的作品。白芸现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任副教授，这些作品反映了她多年来在教学之余孜孜不倦的艺术探索及其所取得的成果。也是她在艺术上的一个阶段性总结。

　　白芸的油画创作经历了从写生到表现两个不同阶段。画家早期的作品，无论是风景、静物，抑或人物，都明显带着学院主义的写实风格。这种写实风格，也是大多数科班出身的中国画家共有的艺术品格。因为他们都经历了一个相似的学院教育和专业训练过程。而中国的美术教育，无论在哪个学校，都遵循着大体相似的教学规范。因此，这一部分作品可以看出画家在造型功力、色彩运用等多方面的艺术修养，却并不具有鲜明的个人特点。

　　白芸的油画在风格上发生较大的转变是在欧洲考察之后。一九九八年，她到欧洲进行了长达六个月的艺术考察，参观了十多个国家的几十座艺术博物馆，浏览了历代大师的众多原作，特别是对于西方现代艺术有了较为系统地了解和深一层的体认。这种了解和体认，从她近几年的创作中体现得最为明显，在这之前，她的画基本上是以客观对象为依据，以再现客观对象为目的。因此，虽然不乏精彩之作，但主观因素较少。从欧洲回来之后，她的画凤发生了很大改变，客观对象不再是她要追求的目标，而对主观内心的表达上升为主导地位。这一改变具体体现在画上就是在题材的选择、人物的造型与色彩的处理，以及画面构成等方面所发生的变化。

　　在题材选择上，不再是以往常见的风景和静物，而是以都市女性为主体，以女性的日常生活为内容。这一以“女性自我”为对象的“自述性”特征，也是二十世纪末中国女性艺术的共有特征。她们中大多都是从个人经验出发，从自我体验中获取灵感，从内心资源中发掘主题，从而在艺术中建立起一种特有的“女性视角”。从白芸的作品中我们同样不难看到这一点，她以一个女性特有的情感体验，展现着现代都市女性的魅力。画中的女性以各自不同的身姿和体态、内蕴和神情，散发着年轻女性特有的气息。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可以把她的作品看作是一种“自我探寻”或“自我表达”的方式，是一种自身经验的延伸与拓展。而这种“自述”性质，正是中国当代女性艺术的显著特征。

　　在人物造型方面，画家显然与原有的写实手法拉开了距离，作了适度的变形和夸张，只着意于人物的神情姿态，而省略了对面部的刻画。这种“简化”或曰抽象化的表现手法，多少受到一些立体派的影响，包括在画面构成上常用的直线分割，以及对某些局部形体的几何化的处理方式都是来自这一流派的风格特征。古典艺术最重曲线美的表现，但进入现代，直线和几何形成为新的审美时尚。而这一新的审美趣味，正是大工业文明的产物。以立体主义为代表的现代艺术所反映的正是机械时代的视觉经验。白芸在欧洲考察中，显然注意到现代艺术中这一有别于古典艺术的无处不在的审美趣味。直线和几何的运用，无疑增强了她的画面的构成意味和现代感。

　　在色彩处理上，白芸的画最显个人特色。每个画家在色彩上都有自己的偏爱，在调色板上都有自己的习惯用色。白芸偏爱绿色，虽然她也画出了像《亲情》这样以红色为主的暖调画面，但更多的画还是以绿色为主调。她喜欢使用绿色，特别是那种充满生命意象的饱满的嫩绿色调，更能体现出她用色的特点。在现代艺术中，色彩是能够最为直接表达内心情感的视觉因素。特别是在表现性绘画中，色彩是更为情绪化的触动心灵的语言。白芸的画正是充分运用了色彩的表现力，使作品时而构成一种情绪的宣泄，时而又构成一种幽雅的诗意的表达：

　　以绿色为主调的《镜子》所表现的是女性个人生活中最具有典型意义的一个画面。镜子可以说是女人籍以观照自己的最难割舍的亲密“伙伴”。镜前匆匆化妆的女人既让我们感受到生活的匆促与充实，也让我们隐约意识到这位女人的脸上难以抹平的岁月留痕。但整个画面仍然是充满活力与生机的。在《息》这幅画中，同样是以绿色为基调，我们感受到的却是另一种情景：安闲与平静。两位处于休闲状态的时尚女性显出慵懒与舒意。而在《红花》中，这种“激情”却在疾速的运笔和热烈的色调中得到最直接的宣泄。同理，在《亲情》中，饱和的红色使母子之情显得更加炙热和浓烈，而在《桌前》中，紫黄的色调却不免让人感到一种孤寂与忧伤……总之，在这些作品中，我们既可以看到画家对人生的品味与概叹，对真诚与纯情的向往，也可以看到对美好人性的浅吟低唱，对自然生命的挚爱，以及偶然流露出的淡淡的“乡愁”与莫名的感伤。这种“自言自语”式的表达，既是女性艺术家特有的方式，也是女性艺术特有的情调。

　　白芸是一个在艺术上有很多想法的画家，教学的繁重，使她难有整块的时间实现自己的想法。但从近几年的进展看，她在艺术上是有很大发展潜力的，相信她会不断有更多新的作品问世。

（贾方舟著名美术评论家）

作者：贾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