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朗格曾说:艺术可谓“人类情感的符号形式的创造”。可以说艺术作品的表象思维，即是作者自身对客观事物在其大脑中朦胧而特有的意象理念，选择相应的艺术语言铸造出作品的完整过程。它是作者心灵的独白，是作者对客观事物的汇总与体现。从古至今，每一位杰出的画家在其艺术作品中都有其独到而唯一的表象思维方式。我国宋代画家童源，在表现江南峰恋出没，云雾显晦，草木葱茏之景时，是以中国画皴法中的披麻皴法来表达其情思；而范宽为使其画面峰恋浑厚，势状雄强的关陕风光更加气势磅礡，在画面中用的是豆瓣皴法；西方立体主义大师勃拉克在画面中巧妙地用画家对客观事物的再认识进行构架、重组，从而使画面达到一种独特而清馨的诗意。这里笔者就具象艺术与抽象艺术其表象思维的不同从几方面加以比较。

　　1、构图与形态

　　我们知道，无论具象艺术还是抽象艺术，都是以物理和心理的整合为依据而体现于画面的。具象艺术与抽象艺术在本体上严格地讲都属意象艺术之范畴，但两者在视觉形态上却完全不同。具象艺术是作者以自己的理想与情思再现客观物象的时、空关系，在画面的布局上，不仅受制于物象自然形态的限制，同时还受制于抽象物理变化如光、影、透视及均衡、对比、和谐等等的制约。具象艺术反映着现实生活中的情与景，反映着具有普遍现实意义和广泛联想的审美价值。这里我们以著名具象画家贾柯梅蒂对于画面表象思维的作画理念来充分感受具象艺术的真谛。

　　画家贾柯梅蒂在他的那些貌似错综复杂，像是刻意又像是漫不经心的画面中，始终是以现实中的模特儿为依据。据有关资料记载，几十年来画家的画室摆设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并对相同的对象进行大量的反反复复的研究、刻画，这种近似苦行僧式的修炼，才造就了其画面在表象思维上不落俗套，张弛有度的具象写实风格。

　　抽象艺术是利用与人的心理相适应的抽象符号——点、线、面、色、体来表现人的思维难以言传的情思。抽象艺术不受自然物象形态的制约，作者在画面的表象思维上可以自由发挥，最大限度地表现主体。我国著名山水画大师黄宾虹先生的山水画始终围绕抽象的表象思维这一主题，使其画面从始至终表现出一种抽象的文人情趣。他常说“山水画乃写自然之情，亦写吾人之心”。他的画面既包含了丰富的思内涵，又寄寓于自然的时空大象之中，从而使笔墨到淋漓尽致的发挥。

　　抽象艺术大师康定斯基利用其纯粹的抽象语言结合现代工业生产，使这一艺术种类更加完善与深远。抽象艺术在构图上充分利用人的思维与反思的辩证法则，把反和谐与非和谐应用到了极至。

　　具象艺术与抽象艺术也有其共同之处，那就是在构图上都是把繁复的物象简化成几何形图像并以此分扩大。

　　2、空间与色彩

　　具象艺术在作画的程序中一般是以客观物象为依据并严格地执行着科学的一点透视法则。画面布局虚实得当，客观而真实，层次清晰而合理，在色彩的方面严谨而和谐地遵循着客观物体光、色的物理化规律。画面中无论色相、明度或纯度都是客观物体的再现。具象艺术是物理学科学理论及艺术家理想情怀的结晶。

　　抽象艺术在画面的空间处理上则打破了传统的三维空间，并使之得以深化和发展。抽象艺术是以节奏和联想表现主体的心理境界。在画面的表象思维方面，抽象艺术更注重把符号化的点、线、面、体有机而清晰地应用到整个画面中。“在表象的思维上是兴的、动感的、非具象的、反形式的和技巧自由”。使画面在视觉上产生强烈、剌激、兴奋或悲伤之感。抽象艺术的色彩表象或强烈、或灰谐、或单纯夸张，主张“自动地”表达无意识状态。画面中常传统与反传统、客观与主观意念交融并置其中。并用纯粹的形式和直接的表象技法表现自我的情绪。画面不拘形式，随心所欲。

　　具象艺术与抽象艺术在空间与色彩的应用方面有其共同之处，那就是在表象思维中，都不同程度地溶进了作者的心境与理念。

　　3、韵律与表述

　　具象艺术与抽象艺术在体现画面的表象中具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具象艺术一般在表现客观而复杂的物体时，常常是以观察表现交替完成的。在作画的表象思维中具象艺术常以物体为对象，看一眼画一笔，不断反复比较，使画面最大限度地接近客观对象。就习作写生而论，具象艺术在作画中始终是以客观物体为依据，认真观察、分析、概括，要完成一幅整体而完美的作品常常需要几小时或几十小时甚至更长。目的是把物象的本质表现得更充分、更完善、更具体以达到神似之目的。具象艺术在创作中常常以生活中具体的形和物为依据而展开，在表象思维方面，具象艺术力求使画面与现实生活相吻合，既以生活的某一个别形象和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为依据，反映生活中具有普遍意义的客观事件。在韵律上具象艺术严格地遵循着视觉艺术美感的共同规律，无论从整体到局部还是从局部到整体，在画面的表象思维中始终本着客观、真实、和谐、统一的艺术表现法则。

　　抽象艺术在画面中的表象思维与具象艺术有着本质的不同。抽象艺术在画面的表象思维方面更注重纯粹的点、线、面、色、体。画面中常常借用作画者心灵的表白来整合。在创作的过程中，“主张通过任意的自发行为，以非描绘性的方式”或挥洒、或流淌、或倘徉或写意，并以此来充分表现人的内心冲动，使画面效果更趋幻想和自由。抽象艺术在面对客体时常常表现出一种神秘不可解的关系，作者与客体的关系常是想象与联想同时并进，使画面在表象上超越时空界限。在韵律上超越了和谐、统一、客观、真实的界定，取而代之的是对比与夸张、和谐与强烈。以画面“狂暴”闻名于世的著名抽象艺术家波洛克其画面的震撼力就是其在画面中始终如一地贯穿着纵横扭曲的线条，无拘无束的用笔，以及画面中那无边无际的时空波动，使画面视觉产生振奋、激动、狂热及联想和神秘之感。从而达到作者主观意念的理想目的。

　　唐代画论家张彦远说的好“意存笔先，画尽意在”。无论具象艺术还是抽象艺术都是“透过秩序的网络，让鸿蒙之理闪闪发光”的结合体，是画家情感的迸发，是画家艺术思维的火花撞击情感深沉的积蓄，是画家表述自我的“证悟”，是画家通过视觉感应穿透自然复杂表面而显现的精神真实的综合体。

　　（该文发表于全国中文核心期刊《艺术百家》2003年第1期总第71期）

作者：白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