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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洁有些近于旧式文人,几分慵懒与随性,好饮,恋旧物迷香氛,工诗文而鄙炫技,有点游戏人生的意思,内心却留有敬畏。绘画大概是他喜欢做的事,然又不显得太刻苦。他说,一张不大的画,常常断断续续一个多月,有兴味了就来几笔,慢慢琢磨逐渐丰满。他的画及其作画方式都能触动我。梦洁绘画难得在于,有一种清洌、柔软、幽凉中暗暗涌动的气韵。
读当下的画常常觉得累。画得累,看的自然也累。功利压力、视觉压力,使得艺术中柔软灵动的内质正在不断消退。我们看宋代马远夏圭那么硬的斧劈拖枝,却能体会到一种温情脉脉的情绪流淌。中国绘画讲究的“气韵”很难与来自西洋文化传统的人说明白。那追求的是画面上一种无处不在的感觉与氛围。“气韵”不是不注重技巧,古人作画有“三矾九染”的耐心,不只在工细繁复中使用,就是虚景,也不乏这样深厚的笔墨沉积,越是在虚处,就越是小心收拾。这种无所不在的用心,又似乎都隐藏于绘画背后,接近它要的是第六感的敏锐直觉。
其实感觉深处的不易把握,古今中外并无本质的区别。康德曾经说过,艺术中的“自然,就是刻意到让你感觉不到而已。”这也是中国艺术追求的“自然”境界。区别只在于中国艺术中把自然奉为最高原则,作为一种无止境的指向。“气韵”则是这种指向的集中表述,气韵把源头追溯到作者的精神修养以及人格的完善上。欧洲艺术的高明处在于通过不断提出问题走向理性与哲思,中国艺术的高明处则在于落实到个人精神的蓄纳与涵养,从而走向内在的超越。前人以为看得见的当从看不见、但感觉得到的精神维度中流出来,不断强调画格源于人格。排除“道德人格”的有意附会,如果把古人的“人品”理解为“艺术人格”,即长期综合艺术素养的趣味与偏好,这是非常深刻的一种看法。做画的情绪与态度于画面上是掩藏不住的。刻意追求“自然”到令读者察觉不了,创作的人心里都清楚其难度有多大,读画的人却可以直观轻松地从画面上感觉到。记得一次在展厅里看梦洁的画,一友人说了句朴素而意味深长的话:他画面上没有一点让人讨厌的东西。在一个“注意力经济学”时代,不讨人厌已经成为一种稀缺品质。每个人都用力着急地表现自己,生怕不被人注意、不被人牢记。忙处抛人闲处住,急急惶惶的心总在不断地远离自己,剩下的就多是一地鸡毛的情绪碎片,“气韵”无所“自然”地滋长了。梦洁似乎并不为这样的世局所困。
梦洁的画,不论是细笔和意笔,都有一种难以挥去的清宁气息,一种自然流转的律动。淡味易寡而难腴,有时不免流于单薄与雷同,而他的出色在于清淡之下掩有长长的滋味,可以层层咀嚼。如果愿意一个人静静体品,其清新之下,会有近于荒凉的东西渐渐沁入眼帘,泠泠如就冰泉。其幽冷来自洁净清洌,是细细梳理过心绪的一个人的世界,其间有一种孤清中静静生长的活跃。其细微而安静的律动,是由喜爱而生的柔缓闲适铺展于笔下,一枝一叶一石一水中,由此还能触摸到一种纤柔,然富于弹性,肌理丰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雍容,无意中透出了华美。其孤清中带着的一丝丽色,如果在细笔山水中还比较隐秘,那么在他的没骨花鸟中就是直接的呈现了。这种感觉与读王维诗的味道很相似。这是一种迷恋红尘的清高,一种幽独中的华彩属意。这是我从他画中读到的“气韵”,盈眼有香。
作者:徐东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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