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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面绘画之外,什么样的媒介材料能够透露出东方人特有的心性?除了工业化的现成品,自然形成的造物是否更能够表达一种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与亲近?著名艺术家黄致阳让我们在新的视觉媒介中深刻地体味到这种浓浓的对自然与生命的情谊与亲近。
或许是生长在天蓝水绿、植物葱茏的宝岛台湾,又长期浸染水墨书法训练的缘故,在台湾文化大学读大学时创作的《形象生态》系列(1988年)开始,已明显显露出黄致阳今后艺术创作的基本要素:面对自然,面对生命,坚持风格化的变形,坚持笔墨痕迹,追求笔意线条的重复性表现。关于他从笔墨符号出发探索平面空间层次的韵味,拓展自己独创的羽毛和倒刺似的笔迹符号在花草、人物、生物甚至山川形状上的表现力,我已在一年前评价他整体艺术思想和语言特征的专文《黄致阳:东方视觉元素的布阵者》中作了完整、充分的阐述,在此不复赘述。
黄致阳的艺术视野和艺术才华,决不仅仅在于水墨画领域,事实上,作为参加过包括威尼斯双年展在内的许多国际性重要展事的当代艺术家,他之所以被海内外了解和认识,还在于他在立体现实空间中地景艺术、装置艺术和雕塑艺术创作中所做出的令人过目难忘的努力。
他的《植树计划·山水》(1995年)、《毛弹》(1995年)、《绿光》(1998年)、《TidesSky》(1997年)、《巢穴》(1999-2000年)、《地衣》(2001年)等,都显露出他把平面绘画中对自然的关注更加生活化和日常化的实践。对自然的关注,对于不同的艺术家来说,有不同的角度和呈现方式,最为基本和初级的是对大自然的直接写实性的还原和再现。黄致阳显然不属于这类模仿者,因为从早年进入水墨创作开始,他就在寻求一种属于自己的对自然生命而非自然外貌或表象的表现形式。这种表现形式,不是机械和死板地描绘与还原自然本身,而是主动的态度与判断,是关乎人对自然的态度与关系的反思。正是基于此,决定了他会根据不同时间和地点中人与自然的相互关系的实际遭遇来构思自己的创作意图,并寻求最为适合的表达媒介,或许是水墨,或许是实物本身。
《Tides Sky》便是他使用收集来的大量牡蛎贝壳制作的大型地景装置作品。牡蛎是大海的造物,长期以来也是母体和生命的象征之一,在空旷的场地上搭建起一个长、宽各14米,高6米的八边形牡蛎串缀起的大棚栏,躺在其中的草垛上,仰望天空,会强烈唤起人们对大地母亲和自然生命的无限感慨与想象。类似的主题又于两三年后的地景作品《巢穴》中再次复现,这一次整个作品的面积达到了2400平方米。
直接挪用自然造物是黄致阳立体作品的一种手段,把自然物体本身当作艺术品的基本构成,只是做了少许的场所或空间移动,于是场所与艺术家这两个因素便规范和引导观众去思考牡蛎壳与艺术的关系,现成自然造物在特定展示场所与其原有的自然场所意义上有何不同,以及艺术家在大地上堆积、悬挂和搭建这样的巨型棚架的意图何在。通观黄致阳平面水墨之外二十年的立体作品,有一个十分清晰的特点是,他绝少直接使用工业产品本身作为艺术创作的主要材料,而更大量的是使用自然造物的赠予,比如竹子、石头、牡蛎和泥土,即便是1995年的《忧郁森林》、《囚》和《植物计划》里使用了大量的电话线,但其观念却是要揭示电话线作为代表的当代工业文明对人的自然生命天性的束缚。《地衣》最能够体现出他对材料的自然非人工性的追求。喜阴喜湿的地衣苔藓带着松软的泥土,被他一块块摆放在亚克力板做成的台架上——这是一种挪用手法,但决非西方式的工业现成品,而是大自然中的一部分,它们来到了特定的艺术展览空间,透过自然的介质传递出艺术家的敬意与对人类行为的检讨。这是一种赋予了东方人智慧的挪用,作品材质是现成的,但并非工业制造,而是天造地合,艺术家所做的只是在新的语境中强调和突出它罢了。
对自然的敬畏,对生命的珍重,以及自然与生命同体的母体的呵护,不唯挪用所能,还需要艺术家用各种人工材料去营造一个与自然和生命相通的另类视觉空间,因此,组合、搭配和添附各种材料,就成为黄致阳立体作品的第二种手段。《毛弹》、《绿光》和《生物风景》(2001-2002年)便是他借助于现成的屋舍或展厅,用绿色毛纤、松软毯垫、视频影像和陶制品组配成的几个异度空间。这些材料特有的质感和心理学上的隐喻,有助于唤起观众对自然与生命的保护意识。
对于自然与生命同源同体的理解与表达,不仅需要挪用、组合、搭配和添附,还需要大胆地选择材料进行主观变形甚至于再造新的自然和生命的形象。黄致阳的《神兽》系列和早期的毛弹,既是他水墨画创作中独创的羽毛和倒刺似的笔迹符号的一种立体转换,更是他对生命本源指向意识的一种突现。他试图通过选择物质化的材料进行雕塑来将这种生命意识外化出来,因此,这是一类极具想象力的新的生命形象创造。说这些雕塑是一类,在于它们在保持着艺术家特有的笔迹符号的外形和轮廓的类像的同时,又有着差异化的变体,时而似飞逝的生命细胞,时而如孕育生命的苞子,时而像寓意吉祥的神异瑞兽。
如论怎样,这些看似难以还原、完全主观臆造的实体形象,都是黄致阳对生命意识的主动大胆创造,构成了他立体作品的第三种手段。
而他的第四种手段,应该看成是他前三种手段的一种整合:2006年和2007年开始创作的《移动的山》、《座千峰》还有《一座竹山的字体内燃》,将第三种手段中强烈的生命意识与第一种手段中的大地空间意识和第二种手段里对人为和工业化的拒绝,统一并且扩大到在开放的空间中重新认识和表达人与自然的相互视觉关系的高度上。在这些持续创作和展示的作品及其空间环境中,我们看到,艺术家将自己多年来对空间中线条的钟爱在回望传统的基础上完美地体现了出来:旋转交织的竹子营造出一个灵异的空间,绵延起伏的密排竹竿或排纹石料,取意于大自然的山峦形状,又仿佛具有生命的有机体,人与自然在彼此相互关照的生命意义上和谐合一。物(竹石)成为可游、可卧、可行、可居的环境,成为人们自然生态的一部分,成为极有亲和力的公共空间的组成部分。宁静致远的中国传统自然山水空间观,在当代语境的城市空间里找到它新的完美的展现方式。在这两个系列中,我们更加清晰地体味到黄致阳早年就已经确立的个人艺术的基本气质:面对自然(竹石取材于天然),面对生命(万物有灵观念下的仿生和拟生),坚持风格化的变形(高度概括的山峦形状),坚持笔墨痕迹(竹子和石头的线条伸展),追求笔意线条的重复性表现(竹竿之间的重复性排列和石料表面的复数性阴线)。
黄致阳的立体艺术创作,一如他的水墨画那样,似乎难以条清缕析,手段多,跨度大,空间和结构变化多端,但在关爱自然和珍重生命的自觉人文意识的贯通下,其实又各具其趣、异彩纷呈。它极大地拓展了艺术表达的空间感和力度,开阔了观众的想象力,成为他的水墨平面艺术之外,能够介入空间、融入现实环境的另一种透露着浓厚东方文化精神内核的艺术方式。
2013年11月12—14日
作者:高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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