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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关于火车头的故事。在韩巨良心目中,火车头就是一部读不尽的大书。多年以来,他不断重复着同一题材的创作,图式可以变换,构成也常相异,但充盈画面的,永远是那仿佛正在隆隆作响向前奔突的蒸汽机车。置身于当下的后工业时代,火车头早已从蒸汽机车发展演进至内燃机车、电力机车甚至磁悬浮列车,然而巨良心无旁骛,依然对大工业时代蒸汽机车情有独钟。宛如庖丁解牛,切中肯綮,火车头上的每一个零件对他来说,早就呼之欲出,烂熟于心;将它们整合组装成一个庞然钢铁巨人,他似乎也能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作为真诚而执著的油画家,巨良几乎是以虔诚之心来塑造他这位深爱着的钢铁大男孩,每次面对它或者仅仅变换一个视角,都能给他带来新的创作灵感和冲动。
巨良乐此不疲地画着他的火车头,不由使人想起无数次画同一座圣维克多山的“现代艺术之父”塞尚。面对圣维克多山,晚年的塞尚再次爆发出理性思辨和浪漫激情的剧烈碰撞,使他又一次将现实带入他具有现代主义意味的艺术风格中去,他在继续保持物体的自然形式和稳定质感的同时,在静止的画布上展现生命形成的动态过程的节奏。尽管圣维克多山与其它法国南部的山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有些平淡无奇,但是对塞尚来说,则无异于是一座圣山。塞尚凝望着那熟悉的风景,终于豁然开朗:风景画不是光影的格调,也不是供人观赏把玩的图形,而是一个有生命和有无限审美内涵的物化呈现。画面产生的一种大自然韵律和生命的动感,让人仿佛置身在超越时空的境界。塞尚的圣维克多山如此,巨良的火车头亦然。从中也多少让我们知道,巨良何以如此钟情于那一个个看似同样平淡枯燥的巨大机械。
每一位成功的画家,都有其自身艺术发展的逻辑规律可循,巨良的火车头系列作品的创作,在不断深入的过程中也渐次伴随着嬗变与突破。如今,在仍然固守其写实主义立场的同时,他又新创作了冠以“技术美学”学术性名称的“火车头系列”作品,切入当代文化语境,为我们提供一种全新的艺术形态。藉此,让艺术进入技术,技术进入艺术,将两者衔接融合,并置互文,从而建构起一种属于他的个性化观念修辞,使他的“火车头系列”在当代艺术观念的层面得到提升。“技术美学”系列作品,显然与巨良以往纯粹写实风格的作品拉开了距离,有理由认为这是他对当代油画的一次创新。这种创新既是语言的,也是观念的,体现在几近完美地以重复、并置、挪用等的方式完成的作品之中。
巨良匠心独运地通过正常造型的反常处理,即把蒸汽机车正面或侧面的具体形象,与纯技术性线形结构机械制图并置,构成蒸汽机车具体物象与抽象呈现之间的奇特关系,从机车最起端的平面抽象线条技术图,到最终端的立体具象造型图,仿佛留置出制造机车全过程的想象空间。画面上从机械制图挪用的、不断重复的规整的技术线条本身的形式美感,在与写实形象的并置中又产生了视觉的间离效果,由此完成了从现实形象到超现实观念的跳跃跨越。写实风格的火车头形象无疑更符合人们的现实体验和形象印记,但是机械制图的理性设计图式则是从表面形象剥离的另一种真实,它所具有的内部结构的形式美,与外部形象并置互文,在对形式要素的意义概念和情感概念理解一致的前提下,共同组合成新的审美主体。他所采用的直接挪用和并置互文的构图,是一种视觉单元的多重组合,从单一化的表述进而转换为多义性的隐喻和象征。这是他不断寻找强化图式内在结构关系的结果。作品既具有一种反差对比关系下的整体性和谐调性,又在这种和谐中因与现实所产生的疏离感而透出一种对立统一的思辨色彩。
在巨良的“技术美学”系列中还有一些单纯采取挪用方式的作品,它们由直线和弧线组成的技术图形为主要绘画语言,经色彩的渲染和点缀,直接呈现内部高度协调一致达到最大自洽与和谐的机械结构形式,运用线条和色彩产生多向关联的作用。其中的线条组成的平面作为空间的对应物,以及形象的抽象化表述形态,产生出一种形而上的理性意味。而色彩作为线条组成的平面在空间中获取最大可能的语言补偿,在游离现实的画面平添一种感性的意蕴。作品以理性的逻辑思维表现事物和对象的基本形式,延伸和突破了形象思维的固有创作模式,引发人们对于逻辑思维下完成的机械图式象征意义和文化内涵的观念思考,以此与当代文化语境形成一种内在相谐的关系,从而将传统意义上的观看审美定势引向更深入的精神层面。
人类是按照美的规则塑造物体的。大自然的万般风情令人陶醉,而机械技术世界所产生的“主宰性几何秩序”同样能让人们获得审美享受。即使面对火车头静止和平面化的画面,人们仍能基于共同的生命体验,强烈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急骤驰骋的动感,和由此产生的速度和力量。而从形式美学的角度看,“技术美学”系列作品则更进一步具有了一种“后形式主义”的意味,即以跨学科的艺术形态,打破了艺术与技术的界限,经由形式重构为人们提供一种新的解读方式。“技术美学”系列本身蕴藉的,并非是机械制图式的工业图解,而是以观念艺术方式呈现的文化记忆。当火车头以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并置在画面,冰冷坚硬的机械似乎便带有温情,枯燥划一的线条也因此变得柔软。它们仿佛生发出一种惆怅惘然的怀旧情愫,唤起人们对于大工业时代的集体记忆。
巨良的“技术美学”系列作品,将技术转换为精神性的物化,是对被人们忽视的常态化生活状态的关注。巨良将现代化和物质化的生存体验和生命意识通过他的观念修辞语汇,提升为某种共同的自身语境,从而在画面上凝固了富有隐喻和符号意味的关涉世界和人生的视觉投影。这是他对急剧变化中的物质时代当下状态的一种认知和回应,是在多元价值取向中按照自己的判断作出的选择,而这些也正是当代文明状态下的精神走向的真实写照。尽管我们置身的世界,是在理性统领下被整合挤压的有序空间,但是巨良却想把人们从物质化的重压下解救出来,重新进入令人怀念的逝去岁月的场景,赋予一种超越现实的现代诗意。
巨良是一位思考型的画家。即使是他的早期作品,也并非是对他心仪的火车头简单的具体描摹。他始终关注个人精神对当代社会现实的观照和投射,寻找个人与历史、个人与现实的联结,强调作品自身文化精神的深层感悟,着力于观念的变革和表述形式的创新,建构新的语言形态以实现艺术的当代转型,以沉潜之心与历史的文脉对接。他的“技术美学”系列作品,就是这样一种以新的切入点和开放性的观念所完成的一次形式转换,使他的创作极具风格上的原创力,显示出鲜明的审美价值和创新意义。
2015年4月于海上系云书屋
作者:龚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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