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
“唯美主义”这个辞语所代表的那一种风格早已成为过去,但是它作为一种艺术史动力仍然在悄悄地发挥作用。深入地去领悟,会发现“唯美主义”或许是艺术史唯一的理由,尽管它展开为多种多样的方式,有时甚至是各种风格、样式间的相互抵牾和激烈对抗,那也不过是一些自以为聪明的小把式罢了。
自然,这是一种历史的视野,不足以阐明各个时代具体而微的事件的真切面容。不过,用此眼光来观见一些貌似“唯美”的艺术作品,也会发现当中有许多因素,艺术家们渴望着与幻想着,却又不愿意去实现它和把握它,令人痛苦不堪却又向往不已的这些东西,批判主义的艺术家视其为永恒的缺席,唯美主义的艺术家视其为永恒的此在。这就是唯美主义的毒素,它始终令人沉醉而惊栗,从而成为艺术史的梦魇。
谌宏微是一个视“唯美”为永恒的此在艺术家。那么,在谌宏微的唯美主义里面,是些什么东西能够成为有力而又诱惑艺术家本人的呢?
自然、工整和严密至近乎雕凿的技艺,在谌宏微这里是其艺术力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就是他成为一个唯美主义者的理由。当我十多年前看到他画的工笔重彩《高坡》这幅画时,就曾感叹过如此沉稳而细密的匠心,其中多少心意曲折在画幅上那些工细严整的线条和设色之中消失殆尽,以致如此纯粹。我也曾想到,如此沉迷于一笔一画的精彩,如果不是对于现世的一种极度的嫌恶而迷惘回避,那肯定是一种艺术的毒素在其心田上滋长,使他沉醉于其中而不能够拔身出来。这就是我所推断的“唯美主义的毒素”的由来。
技艺唯美主义由来已久,从西画中的尼德兰小画派到当今大红大紫的巴塞利茨、帕拉迪诺、巴尔蒂斯的“纯绘画”,无不以其技艺的力量与现世势力形成沟壑,乃至形成一股“拒世”的力量,真正担负起了“艺术”这一种文明的使命。这是唯美主义的一个基本因素,它视技艺为神圣,其极致者,神明而能通灵,近乎天道。中国画艺术中的水墨精神,其中理念尤为相信这一点。或许出于偶然,在谌宏微后来的许多作品中,严整工细的技艺已不仅仅是其艺术手段,而已成为其表现的主体:各式各色的民族服饰、饰品、用具等等,不再只是某种文化符号,渲染了更多的文化叙事和异域风情,成为谌宏微式的技艺唯美主义的展现领域,在这些地方,它们是非凡的神秘之物,既闪射着“物”的真实之光,又闪射着“技艺”的毒魅之光——譬如《夏夜·2》中的银质项圈。
在技艺唯美主义的支持下,谌宏微的画风不属于心理主义一类,例如形形色色的表现主义,激情、性欲、狂乱等等主题与他挨不上边。在这个时代里来看他的画,其中古典主义的精神气质,倒使得人们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仿佛记取了乔托、维吉尔等画家的时代,甚至更可追溯到更早期的教堂圣画时代,例如像《造新屋的仪式》、《秋之祭》、《果子熟的时候》这些作品。或许,这里面隐藏着这个时代里更加另类的东西?我们在当代许多最杰出而又最具有古典气质的画家中能更清晰的观察到这一点,譬如巴尔蒂斯的神秘的性欲、阿尔伯特的形而上的生命场景、基弗的黑色启示录一般的历史场面。对这些伟大画家而言,心理主义的因素被其超自然的神秘主义气氛所湮灭,庄重而又沉着的造形或肌理,表达出另外一种宏大言说,一种神圣的、或者是宇宙论视野的言说。当然,与这些大师比较,谌宏微作品中的古典气质,还只是一种风格上的相近似,还远远谈不上像前述画家那样进行建设性的精神探索。但是,很准确地表达了人物造像的古典气质的,恰恰便是这样一些东西:庄重而沉稳的结构处理方式,细密而工整的细部刻画,超凡脱俗的形象虚构,神秘而又明朗的精神气氛。这一切,构成了谌宏微式的唯美主义另一要素——对古典主义的深切关怀。这又是一种在我们心灵之中蛰伏太久而挥之不去的唯美主义情怀,它一定会在我们拒绝激情,恐惧争斗,渴望宁静的时刻登堂入室,成为心理主义艺术的敌对力量,从而与个人情怀,与批判性的狂欢、与放纵性的抒泄格格不入,而与某种宏大的文化势力结成了同盟。对于痛苦的灵魂而言,古典主义永远具有如此毒药般的慰籍力量,这便是因为它的乌托邦性质使然,事实上,谌宏微几乎全部的作品都具有上述这种古典气质,《夏夜》中的肖像人物是神秘而庄重的,《高坡》中的肖像人物是凝重而纯洁的,而像《幺妹》、《山气》、《山地女人》这些作品,其场景与肖像造型及刻画,甚至具有着宗教史诗一样的精神氛围在里面。这或许是唯美主义毒素之又一例?
由于一种表现上的古典气质,绘画作品便会不期然地具有一种寓言化特征,这或许是古典主义或者唯美主义艺术与更多的人有亲和性的缘故。可以这样说,寓言化是古典性的唯美主义的秘密所在,它产生于人们对于图像叙事性的需求。走出现代主义形式**之后的当代艺术,仿佛又回到了这一最为原初的叙事冲动之中。从隐喻性绘画到完全观念化绘画,只是叙事语式的不同,从巴塞利茨到基弗,几乎完美解释了绘画的叙事冲动的完全两极。
面对这样一个充斥种种叙事方略的绘画时代。谌宏微不期然地与“寓言”相遇了。我们注意到,在谌宏微大量异族风物题材的作品中,人、器物,动物、植物等等,构成了一个和谐而又主、次有致的情景,这些物象都具有鲜明的符号特征:或许是生活中的物象,或许是想象、虚构的物象,由此构成了物象间的叙事关系,也就是构成了一个个生活寓言、神话、传说、乃至梦幻。
虽然谌宏微画了许多有关民族的神话故事的题材,但是更引人注目的是,在他最优秀的人物肖像作品里,种种物象的叙事关系形成了显著的寓言化特征,讲述了超出肖像画本身更多的寓意,平添许多难于言表的神秘气氛,其魅力自然超越许多单纯肖像画,由此进入神话领域。自然,这种相遇来自于他钟情连环画的缘故。谌宏微的作品展示了某种牧歌式的自然观念,这又是一种乌托邦,不是创建式的,已经出现几千年了,已经成为经典“寓言”,谌宏微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他虔诚地采纳这个观念,把它注入自己的“寓言”。
谌宏微的画是某种唯美主义的典范,我的解读是由技艺唯美主义、古典式的精神气质、寓言化的表达共同构建起来,但是与当代许多唯美主义大师不同的是,这些因素不是谌宏微的作品所要主动重建的,而是由那些他所使用的技巧、题材、风格所决定的。一种是视唯美主又为艺术的酵素而自由释放,一种则沉醉于唯美主义的毒素之中而不愿拔除其毒魅,这里有很大的差别,我们当审察明白。
作者:张建建
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