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8日，何云昌个展“啊昌”在今日美术馆开幕。展览以四个部分全面回顾了何云昌长达20年的创作历程，这同时也是何云昌在国内的首个美术馆展览。何云昌非常看重美术馆作为一个公共空间的传播、普及、推介作用，期望以此改变大众一贯对行为艺术有些偏颇的看法。

　　全新的行为作品《长生果》持续时间长达72小时，72小时中间，何云昌禁食禁水，以他多年辟谷的经验，这并不算是一种体能上太大的挑战，而更偏向于一种平和空阔的境界。作品结合“长生果”这一意象，传达的是一种低消耗循环的生存方式，这种方式借由打坐、吐纳、入静等智性活动来提升人类从身体到精神层面的存在体验，同时，其中也喻涵着一种具有人文关怀的理性思考，未来的人类生存方式应该如何摆脱对地球资源与其它生物的无止尽破坏与伤害?

《长生果》行为现场

　　雅昌艺术网：《长生果》这个作品最初是源于什么?您想借这个行为，表达什么?

　　何云昌：我差不多有五、六年辟谷的经验，过了四十岁以后，总是容易起个小肚子什么的，做作品时需要瘦身，最好的方法就是辟谷。辟谷是需要指导的，我就自己上网查，怎么练习吐纳，怎么练习禅定，包括禅睡、入定、打坐的姿势、手印都一一查阅，其中有一项是“长生果”，长生果就是把花生浸泡24-48小时、再过两三天发了芽的花生是为长生果。常吃对血液循环、身体健康有好处。长生果我吃好几年了，想起来就泡一点吃。

　　我觉得根据我这六年浅显的练习而言，人体确实可以进入低消耗循环状态。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有一次我看一则新闻说如果地球再和平二百年，人类就可能移民外太空了。未来人类的资源运用应该非常高效，它就是一个低消耗循环系统。禅宗传下来的身体低慢循环模式，再加上未来高科技的结合，这是一个很宽广的未来。

　　雅昌艺术网：整个现代的生活方式都是很高消耗，快循环的，经济的发展模式也要求如此。

　　何云昌：这是最近这一百年的发展模式和生活模式，地球至少还有数万上亿年存在的可能，短短一、两百年算什么呢?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未来应该有更温善、更智性的新生存模式，包括精神理念。我想可能是一种低消耗循环的运作态势，人类对地球资源持续性的运用、发展，对同类，对动物、植物、山川河流都可能是有益的。再往后推过一千年都浪到太阳系外边去了，到了那种地方，资源的运用可能比地球上还要严谨。人又不傻人太鸡贼了，必然会有新科技和已有的认知结合，包括人类对自身肌体的认知、改进和积年累月养成的一种智性模式，结合在一块，进入到全新的发展模式当中。

　　雅昌艺术网：早听说您多年辟谷，给我们介绍一下您辟谷的经历吧?

　　何云昌：一年两次吧，根据我个人的经验就是秋冬之交和冬春之交最好。辟谷的时间一般是两到三周，我不吃不喝还一天做400-600个仰卧起坐。最开始只为瘦身，几年下来我发现辟谷对身体特别好，主要是排毒，还有让你的心、肺、肝、肾、血液循环得到一个系统的休养和改善。排毒的功能很厉害，辟谷当中前三天不吃不喝，到第四天才开始喝点儿蔬菜汤，主要靠水，肚子饿了1天喝十几大杯水，把胃填满。如果你练习打坐和吐纳、禅睡，其实第一天就可以入境了，第二天就不觉得饿了，正常工作也不会影响，但是会跑肚，到了第四、第五天连着跑五、六天的肚，拉出来的黑色的跟海带、橡胶、轮胎似的一条条的东西，那个就是你积年累月体内的毒素。跑肚的状况大概会出现在辟谷的第二周。到了第三、第四周你的味觉，听觉和嗅觉都会变得特别灵敏，第三周一出门到处是臭烘烘的，其实平时闻不到。

　　辟谷可以让你浑身都轻盈，神清气爽，但前提是我的肠胃功能很好，每个人身体条件不一样，建议大家不要盲目去做，这里面也会有一些凶险。最好有方家指导。

《长生果》行为现场

　　雅昌艺术网：您刚才说禅睡是怎么睡?

　　何云昌：你上网查，我跟你说怕不准确，万一你回家一模仿出了事我不认账谁给你负责?禅睡，有点儿像卧佛，不用枕头，枕在你自己的胳膊上，最好是朝右侧睡，左侧是心脏，睡着心脏有点儿压迫感，脚自然搭一块，手搁在腿侧，关键是吐纳，吐纳简单就是用舌头抵住上牙齿的牙根，闭紧嘴，用鼻子均匀地呼吸，九次，数到第九次重数一遍，一般数几遍呼哧呼哧就睡过去了，如果一打呼噜就是嘴巴张开了，会把自己吓醒了，吓一跳，重新又入禅睡。

　　比如说你今年24岁，每天应该打坐24分钟，这样对整个身体的平衡是有必要的。我50岁每天要打坐50分钟，哎哟，我也贪玩，哪有那个闲心打坐，那咋整，你需要禅睡，禅睡相当于你睡觉的时候在打坐。以禅睡入定必须要先练习几年的打坐、吐纳，这两项具备了，上网一查禅睡就知道了。

　　雅昌艺术网：您每次辟谷能瘦多少?

　　何云昌：十几斤没有问题。我本来就偏瘦，体重很少超过65公斤，最开始是为了做行为才开始辟谷。后来觉得很好玩，通常哪一天突然兴起，觉得什么也不想吃，不如今天辟谷吧，不吃不喝一天或者两、三天然后开始辟谷，然后两周、三周以后出来，有时候是四周，因为后来逐渐发现辟谷的时候身心都很放松，很愉悦。

　　雅昌艺术网：所以这次72小时不吃不喝，对您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何云昌：没多大难度，差别就是美术馆人多，环境嘈杂一点，因为我们辟谷一般是在家，大多数时候很安静，安静利于辟谷。美术馆嘈杂一点，那么就得以最快的速度入定。

　　雅昌艺术网：热吗?

　　何云昌：热，但我也没有示意他们调温度，主要考虑温度高对花生的发芽有利。三天断食断水最忌惮的还是温度，太热简单地说就是跑水。对美术馆这个环境，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第一天不开空调温度很高，浑身都在出汗，环境也很杂嘈，时不时来个朋友叫你两声，我老花眼，隔五米根本看不清楚是谁。后来我觉得不行，后面还有71小时呢，就快点儿入境吧，让自己宁静下来。到了第二天傍晚，她们好像把空调打开了。其实温度过高就失水快，我从7号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8号喝了四碗豆桨，又多喝了两瓶矿泉水，只是多补一些水。

　　雅昌艺术网：这算是第一次在美术馆里边辟谷。

　　何云昌：对。也是我第一次在国内的美术馆做个展。

　　雅昌艺术网：在国外做过很多次了，但国内是第一次?

　　何云昌：对，我觉得行为在中国还是有一个被社会慢慢了解，然后容纳的过程。

　　雅昌艺术网：觉得在美术馆跟在别的空间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何云昌：美术馆是公共空间。行为作品在国内美术馆正常实施并不多见，社会对这种艺术表达形式有一些偏颇的看法。我觉得社会还是在进步，虽然缓慢。大家知道我以前的一些作品做的很强悍简练，或者是偏重激烈、爆表的演绎，像我这么偏强硬、激烈的行为作品也可以在国内的美术馆来做展览，我觉得这证明社会环境、人文环境比二十、三十年前有了很多的改观。艺术是每一个时代关乎人类非物质领域最温暖，最灿烂的光芒，任何一个国家你看他的文明程度就看他怎么对待文化艺术，这是一个重要参数。我们在今日美术馆做这个展览有一个初衷是把行为艺术向大众推介，这一点我个人也是很在意的。不只是我，包括其他很多做行为的艺术家，大家明了这个领域是最没有油水可言，最无利可图，大家都因为喜欢这种艺术表现形式多年以来在不停的努力。这真不是什么恐怖主义，艺术不解决任何现实的问题，它甚至可能连一个杯子、一个打火机都不能移动，别说一座山了，但是它可以触及和昭示我们这个时代最精彩、深刻、细致、客观、浪漫、迷人或伤感的片断。

《龙牙》

　　雅昌艺术网：《长生果》旁边的装置，是怎样设想的?

　　何云昌：就是要做两颗龙牙，两颗龙的牙齿。“劈柴”这个事情本来就是务虚的，历代文人的情结就是“达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左右不了这个现状，就要把自己安顿好，不可苟且一世，还在于自己内心的一种平衡和自在。

　　但在这个展览里面，我觉得也可以做一件high一点的东西，现在的这个时代还是太功利、太实际，非常厉害，现实生活的压力，各方面的紧迫感都很强。一涉及中国制造Made in China多以为是山寨、伪劣之类的，短平快，土地都是租来的，连坟地也是，还有十年你交不交，不交给你刨出去……很多东西它都有一个短时效性。不论现状如何，但是有一些非物质领域的念想，意贯万千、力透百代的意气还有木有?龙这个东西本身就不存在，扑朔迷离的玄想。这个民族应该还有一丝光芒，还有一丝骄傲吧，精、气、神。

　　做这个东西也不是为了触及或是呈现简单的图谋，止关乎气息嗨一下不算黑。现在这个样子，还在搭建中，搭建的过程也是一个展示的过程。工期原来预计是7月12-16号结束，后来看看场地各种情况，我甚至跟他们开玩笑说7月31号搭建完也行，搭建好了8月1号就把它拆掉也好，看一眼哈哈。

　　雅昌艺术网：这些年的行为作品，是机构邀请您做得多，还是自己做得多?

　　何云昌：哪会经常有机构邀请我去做，2014年我在白盒子做个展“尘缘”，是因为2013年我参加威尼斯双年展他们资助我，当时有协议要在白盒子做一个展，白盒子老总孙永增先生特别有精神诉求，高山仰止，我是他绝对的铁粉。但是我在白盒子做那个展览之前，我有整整十年没有拿到过国内一分钱的资助做过我的行为项目，就是说国内这关于行为作品的资源非常稀缺。

　　没有钱的时候都是我自己去做的。《一米民主》是我自己做的，《花季。六月雪》、《海饮》、《出入》等也都是我自己做。20多年我做过近50件行为作品，其中有接近20%是我自费做。有一些是找不到赞助，也有一些是我觉得只是想呈现自己的念想，万一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以自己担着，别给别人找麻烦，就不去找赞助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十年拿不到国内一个项目资源。我自己又是很宅的人，还贪玩，有时候朋友约着吃个饭我都能玩游戏。所以那么多年也挺寡淡，有时候交不起暖气费也是该。还好早年有些朋友看我有比较愣，以为我会飞黄腾达，砸了我几锤，助我弄了一个工作室。

　 雅昌艺术网：这次展览的赞助方毛然先生好像是草场地的一个房东?

　　何云昌：毛然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房东了哈哈，我有一年交不起暖气费，他买了我一件作品我就活过来了。这个展览也是他和他们公司支持我。毛然原来是一个艺术家，杨新一从美国回来的时候策划过一个展览叫做“我们在一起”，在小西天积水潭今日美术馆。当时宋冬做了一个作品是让一些民工站在展厅里面，光着膀子。毛然做了一个装置作品是用迷彩布做了一个将近十来米的通道，让观众可以从那儿穿过去。好像我们还一起参加过别的展览。他是个明白人，很睿智，后来就踏踏实实做务实的事情了。

"啊昌“展览现场

　　雅昌艺术网：好多人都会问您这个问题吧，这两年为什么越来越温和了?

　　何云昌：我也是50岁的人了，暴脾气要改一改。心性仍在远方，但我就想趋于平和一点的呈现方式，因为就肉身和身外作品这一块，我觉得已经做到自己最饱和的程度，再做也只是重复自己。就这一点而言，山寨自己和山寨别人有何分别？作品之间距离感少一点，都有山寨自己的嫌疑。如果两个作品之间意念、气息和倾向性有确切质异的话，倒不妨去尝试。

　　雅昌艺术网：假如您不做行为艺术，有没有想过会去做什么?

　　何云昌：也不会老老实实呆着吧，可能做装置、影像的可能性大一些，但我还是很喜欢行为这种方式，中间有一些年很烦，想想吓自己一跳，我怎么做了十年了，再一想我怎么做了十五年了?好多时候我都决定不干了，做完这个作品再也不想做了！但行为艺术这种未知性、不确定、瞬息变异、失控的表达形态特别有魅力，它有诱惑力，像吸烟老戒不掉，会有瘾。

　　雅昌艺术网：现在应该不会再去想要不要戒掉了吧?

　　何云昌：能保持一个有趣的状态不错。这样能让自己多一分乐趣，人生总是很平庸，如果还有好玩的事情可以尝试，可以期许的话就是一种快乐，不用想戒不戒的事。

　　雅昌艺术网：所以到了80岁还会做吗?

　　何云昌：很多人就这样威胁我，我能不能活到80岁还不知道呢，长生只是一种愿景吧。

　　雅昌艺术网：有可能像谢德庆就不做了。

　　何云昌：对，谢德庆很洒脱，他开悟的早，我就是迷迷瞪瞪，可能我比德庆更贪玩，再来一盘，输赢其次，乐在其中。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熊晓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