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为人间天堂，其人文景观之秀美，引历代文人向往。那是烟柳飘摇，阳光明媚时节，我来到扬州，扬州历朝繁华都市，城内运河四通八达，两岸垂柳倒映，游船划过，水波荡层起，黑白跳荡，皱波柳影，让人眼花缭乱。这忽兮晃兮中，似乎透出“明四家” 和“扬州八怪”那翰墨的清香味，引起我对扬州先贤的联想与敬畏。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偶尔在老家新华书店翻到了一本很薄的黑白出版物《扬州八怪》画册，我不加思索便买了下，此书一直伴随我。记录的大约有十多位画家，是一部对郑板桥、金农、李禅、黄慎、李方膺、汪士慎、罗聘、高翔、边寿民等画家的艺术研究专著，图文并茂，我在阅读中了解到了八怪的艺术，并喜欢上了他们。

　　“扬州八怪” ，于清中期活跃于扬州，崇尚道儒，诗文、书、画、篆刻具精，其画风亦接近，都富于个性、创造性，受到业内人士的喜爱与青睐，曾受到当朝皇帝御赐，成为当时画坛的聚焦点。“扬州八怪” 现象的出现，有它生发的因素，清朝早中期扬州一带的文化也非常发达，经济和文化相互为促进，“扬州八怪” 才成为商贾、特别是安徽盐商巨富们的知交。又由于，扬州与苏州邻近，明朝时期的苏州曾出现过著名的文人绘画“四杰”，影响深远，彼此的生活环境、文化源流相近，这对“八怪”的艺术追求与发展均有深度的影响，以至影响“扬州八怪”的艺术形成。尽管古代的文化传播不发达，交通，通信亦不便利，在有限的条件中，人民用师道相传延绵中华民族的文化，尤其是对传统文化保持着一种虔诚和敬畏的心怀。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吏，他们都崇尚文化，他们都为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尽到了历史的责任。

　　从古至今，衡量社会的进步是以文明发展的高低程度为标准：即民族富裕、军事强大，文化发达，表现文明程度的高低。江浙历来为富庶之地，文化发达，汉、唐、宋、元、明、清有着清晰的发展轨迹，创造出各时期的艺术特色。显然，“扬州八怪” 也就演绎了那个时代地域文化的风尚风格与艺术特色。

　　“扬州八怪”的艺术绽放出异彩，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杰人，一代大师齐白石中年时期甚为景仰，他在“八怪”的艺术中受益非浅，因此才有“艺术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太不似为欺世。”精妙总结，从而明确了自己的艺术创作方向，告知后学应以这种创作方式去把握自己的学术观，去审视周围的艺术。艺术家只有达到了较高修养和艺术境界，才会生发有胆有识论艺要诀，才会大胆地去实践和探索。

　　我乘兴参观了“扬州八怪”纪念馆。纪念馆座落在扬州市内的一条老街，其建筑仿清代民宅风格，四合大院，除入口处有楼层，其余为传统式平房，内庭院空间大，绿草茵茵，园林设计别致，陈置于院内的太湖石花木修竹景观引人注目，使整个馆笼罩在民族传统的文化氛围中。抬眼望去，鸟栖树荫，蝶舞花丛，很惬意，为诺大的庭院增添生气，大约因“八怪”们喜爱花鸟画而精心设计的吧。移步展厅，虽见不到八怪的原作，却能在外墙镶嵌的石刻作品上欣赏到“八怪”的作品，细品读，感受其艺术的魅力。作品的雅、清、文、怪，以及新、奇、拙与空灵、虚静、老辣、疏朗等吸引着我。观“八怪”艺术除各自彰显艺术特征外，他们创作的题材不外乎鸡、鱼、鸭，山、水、树、石，人、牛、虎等，与前人创作的题材没有不同，然而画面上呈现不同的是思想与创造：“八怪”之一的画家李禅有诗云：“万事浮云过眼空，前人画画我相同。花花草草飞飞蝶，尽付庄周一梦中。”

　　“艺术源生活，又要高于生活”，学古人，又要有别于古人和超越古人，这就是我们所强调的“画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画”。可时代的不同，赋予画家的使命也就不同。不同时代的画家必定要用不同的审美情趣及修养，对待自己的艺术创作，创造出具有不同的语言个性。

　　我与雅逸而倔犟的湘潭中国画学子们一样，都有颗怀揣着对前贤敬仰之心，且对艺术革新的虔诚，并紧跟时代的步履，直追前辈大师之艺术精神。诚然，当我们用艺术的眼光去审视，不难窥出“扬州八怪”在治学上的慧心与胆识，以及在艺术创造背后的辛酸与苦楚，只有走进艺术家的世界，才知其艺中三味。

　　承前启后，也是远程发酵的和蝉变所形成的现象。一个艺术现象、一代大师的成就须要几代人的付出，方可见艺术成效。 “扬州八怪”现象使人欣慰，这种现象在历史的长沙中罕见，他们的艺术独树一帜。作为清朝盛期的扬州，商贾对文化的亲睐，与之相同的是文人的自身的觉醒，创造出令人满意的文化现象，从而地留住了历史，留住了文脉。当然也有遗憾，文化与经济不能粘合形成链条同步发展。“扬州八怪”已成为历史，可喜的是，艺术之脉搏总会被新的艺术现象所替代，并会活跃在那些努力夺得天工的人群中。湘潭自齐白石之后，能否接住其文脉，有待艺术家们的不懈努力。

　　艺术的成功，是应抱着宗教情怀和禅心去努力体验、探索与创造，那样才会沉淀才会生发，苦坐一生禅，方才修炼成正果。喜看今天湘潭，水墨莲城，丹青新构，涌现出繁花似景的艺术局面。

　　潭城作为湖南文化的重镇，经验告我们只有澄怀尚新，搏采众长，弘扬“八怪”和白石之精神，阔步直前，潭州的艺术定会放射出丹青异彩，谱写新的艺术篇章，不断标树出艺术新人。

　　春和景明，薰风扑面。走出“扬州八怪”纪念馆，看园外繁花似锦，我感到肩上多了一份重量，心里忽地生出一股热潮。

　　2016.12.12于憨牛堂

作者：王志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