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标题与文章的关系，已经有过许多说法，比如“标题是文章的眼睛”、“标题是文章的灵魂”、“标题是文章的旗帜”等等，甚至有不少人认为，有一个好的标题，文章就成功了一半。可见一个好的标题对于文章有多重要。那么，什么样的标题才算是好标题呢？除了平时人们常说的准确、贴切、简洁、凝练、新颖、生动等标准之外，笔者以为，一个好的文章标题，还要有美感，能让人产生美的感觉。也就是说，一个好标题能够在满足人们获取某种信息、产生阅读兴趣的同时，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人们的审美需求。这里，笔者想引举一些好标题的典型，并结合自己多年来在采编工作中拟定、制作标题的体会，粗浅地从意境、文采、音韵、情感、天成等方面谈一谈文章标题的美感问题。

　　一、 文章标题的意境美

　　标题毕竟不同于文章，文章遵循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的原则，长可洋洋万言，鸿篇巨制，短可寥寥数语，点到为止，因此想让文章有意境不是难事。而标题最大的特点就是高度概括性，要求必须简短，几个字或至多十几个字，一两句话足矣。如此简短的文字，要拥有意境美的难度就要大得多了。然而，标题的字数虽然少，却也是文章的一部分，而且是人们第一眼就看到的那一部分，从这一点说，它的意境可能比文章正文中的意境更重要。

　　人们大都读过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等名篇，而且会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即朱自清这些散文至少可以为读者带来两方面的享受，一是散文中描写的美妙景物的享受，二是构成散文本身的美妙文字的享受。除此之外，这些散文还有一种独特魅力，即读者仅仅看了标题，就足以沉浸在某种如梦似幻的美景之中，这是因为这些标题中蕴含了优美、深邃的意境。

　　什么是意境呢？《现代汉语词典》给“意境”的定义是“文学艺术作品通过形象描写表现出来的境界和情调”。可惜，《现代汉语词典》虽够权威，可是它给“意境”这一词条下的定义却不能完全使人信服。

　　从“百度”中搜索到的关于“意境”的定义则是：“抒情性作品中呈现的那种情景交融、虚实相生、活跃着生命律动的韵味无穷的诗意空间”。这个定义虽嫌拉杂，却比《现代汉语词典》给的定义要好得多，关键是多了“韵味”、“诗意空间”这样几个要素。

　　说白了，一篇文章有没有意境，就看它有没有韵味，有没有给人提供想像、激发兴趣的空间。这样的意境，同样也可以在字数极其有限的文章标题内拥有，就看标题的拟制者的本领了。而朱自清的散文标题表明，他不仅是一位散文大师，同时也是一位标题大师。

　　台湾作家林清玄写过许多意境优美的文章，但和他的文章相比，他的文章标题所富含的意境可能吸引了更多的读者。当《温一壶月光下的酒》、《飞入芒花》、《心的菩提》、《阳光的香味》、《百香千香》这些标题映入你的眼帘时，哪一个不令你怦然心动？

　　二、 文章标题的文采美

　　笔者熟识而且敬重的河南日报资深编辑王钢，也是一位写得一手漂亮文章的记者、作家，她的文章大都有着一个文采斐然、意味隽永的标题。她曾写过一篇通讯《块然太行石》，描叙以拍摄太行山闻名的摄影家贺海龙。初看标题似乎不通顺，然而当读了全文，尤其是读到最后“没准儿他前世就是太行山上一块岩石吧？你看他脸上身上的线条，多象太行母体上那笨拙而又玄奥的褶皱”时，不禁为这个标题拍案叫绝！“块然”，多么传神、凝练，多么有力度，让人似乎触摸到了那一块块刚硬、粗砺、拙朴的太行岩石！这就是文采的力量！

　　老作家丁玲写的小说中，有两部是《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我在霞村的时候》，这两部小说的标题虽不华丽，却从容、恬淡，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其实正是来自于叙事般的标题所特有的那种从容、恬淡的文采。

　　具有文采美的文章标题范例很多，可以说，文章大家们的标题大都具有文采美，即使有些标题看似平实、直白，也暗含着大家们在文采方面的功力，因为和一般的作者相比，大家们的平实、直白不是由于“囊中羞涩”，而更多地是对于“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之境界的追求与谙熟。

　　三、 文章标题的音韵美

　　有一类文章标题，抑扬顿挫，婉转曲回，犹如一首悠扬、清丽的歌曲，让人一看就流连忘返，一咏三叹，仿佛听到了“两个黄鹂鸣翠柳”，听到了“大珠小珠落玉盘”，兴之所至，甚而忘了去读文章，这就是那些具有音韵美的标题。台湾作家似乎比较追求标题的音韵美，比如琼瑶的《月朦胧，鸟朦胧》、《匆匆，太匆匆》，萧丽红的《千江有水千江月》，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余光中的《宛在水中央》等等。湖南作家彭见明也是这类标题的拟制高手，《那山 那人 那狗》、《小河弯弯小河长》等都是彭见明的作品标题。光是这些标题，就令人多少人迷恋不已，甚至会情不自禁地念出声来。可见，具有音韵美的文章标题，本身就可以给读者无穷无尽的回味。

　　四、 文章标题的情感美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还有一些标题是以情动人，也就是依靠标题中饱含的或奔放或深沉或缱绻的情感拽住人的目光，让人产生欲罢不能的阅读欲望，急切地去看内文。这方面的标题，当以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中国青年报记者《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等名篇为代表。前者以设问的句法，凸显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全体官兵是最可爱的人这个答案；后者则设答的句法，讴歌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社会主义新风尚。两个标题都具有浓烈的情感色彩，也都因此而牵动了读者的目光，感动了读者的心灵，可谓文章标题情感美的代表作。

　　华裔美国作家於梨华有一部小说《又见棕榈，又见棕榈》，描写了主人公回到故乡后那种既思念故土又感觉壮志未酬而落寞、惆怅的复杂情感。而这种复杂的情感，又通过在标题中对“又见棕榈”的重复，生动而巧妙地表现了出来。这也是一种标题的情感美。

　　2008年“5·12”四川大地震后，各地媒体上出现了许多感人至深的文章，其中有一篇刊载于2008年第7期《青春男女生·少年作家》上的《灾难中最美的身姿》，作者王攀。这家期刊或许并不算很出名，这个作者或许也不算很出名，但是这篇文章却流传甚广，原因可能就在于文章从灾难中发掘人性真善美的独特视角，而其标题也在区区八个字内倾情展现了这一视角。

　　五、 文章标题的天成美

　　所谓文章标题的天成美，就是文章的标题与文章内容某一关键的要素有着天然的联系，文妙题绝，浑然天成，此题对此文犹如天造地设，一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扑面而来。天成美最典型的范例，是王钢在1986年11月4日《河南日报》上发表的写新乡刘庄党支部书记史来贺的长篇通讯《史来贺，历史将来祝贺你》，报纸出来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反响的原因一是史来贺的辉煌事迹，二就是这个出自主人公名字的标题，与主人公的辉煌经历交相辉映，见之者无不拍案叫绝。

　　我的同事也是老兄王继和曾采访过黄河上游一个水文站，这个水文站位于甘肃省玛曲县南的黄河边，水文站设在河边倒不奇，奇的是黄河是在四川境内拐一个大弯后朝西北奔流了几百公里，流经玛曲时成了一大段不折不扣的西流河。镇守这段河流的水文站，要克服高寒缺氧、偏僻荒凉等许多困难，当然也就有许多感人的故事。王继和后来为这个水文站写了一篇《人生长守水长西》（《黄河黄土黄种人》2002年第10期），那篇文章写得很美，而且光是标题就令得许多人赞不绝口，有点古诗词功底的一看就知道它出自于唐后主李煜的“人生长恨水长东”，准确而又巧妙地概括了玛曲水文站的职工们在这段西流的黄河上长年坚守的主题，含有一种度身定造般的天成美。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文章标题的美感并没有严格的标准，它主要出自于作者与读者的感觉，同样的标题有无美感，是什么样的美感，在不同的人心目中可能会有不同的答案。而且，有些文章标题给人的美感可能不只一种，尤其意境美、文采美、音韵美三者极易重合。当然，能够同时将以上列举的五种美感“一网打尽”的文章标题，则是极为罕见的。

　　根据多年学习及实践的体会，笔者以为，要拟出一个具有美感的标题，至少要做到三点，一是要对文章心中有数，要全面掌握文章的内容，准确把握文章的主题，如果是写人的文章，甚至要能够真正走进人物的内心世界，有的放矢；二是要多读古典文学名著，尤其是要积累一些古诗词的功底，同时多留意、多揣摩一些优秀的文章标题，这样才能在拟标题的时候“左右逢源”，信手拈来，正所谓“腹有诗书‘题’自华”；三是要对初拟的文章标题反复默念甚至反复吟味，玩味得多了，或许就能发现值得肯定或尚需改进的地方，最终拟定一个最富韵味、最具美感，最适合本篇文章的标题出来。

作者：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