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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里新媒体艺术季驻地创作印象: 体验·植入·融合

2017-11-14 21:03

  开幕式现场

  隆里地处黔东南偏僻山区。如从北京出发要分别坐飞机、高铁、汽车用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隆里。就是这样一个如此偏远的山区小城在2017年11月8日云集了大批嘉宾、全国各地的观众和媒体来参加第二届隆里国际新媒体艺术节。

  隆里,一个具有六百年历史的古老小城,曾经是明代戍边军士驻扎遗留下的汉族古城,周围则是苗、侗民族聚居区,是汉民族孤悬在黔东南地区的文化孤岛。这座小城至今保留了迎花脸龙、唱汉戏和迎故事等汉文化色彩浓郁的传统习俗。如果说明代汉人戍边隆里是儒家汉文化对少数民族文化的一次介入,今天代表世界先锋文化的新媒体艺术来到贵州这座封闭的古城,就堪称又一次文化上的全新介入。

  艺术介入乡村,是近年来当代艺术创作的一大热门话题。仅2017年,中国就出现了广东的第二届道滘新艺术节、四川的安仁双年展、重庆的合川钓鱼城国际新媒体艺术节、贵州的第二届隆里国际新媒体艺术节。在这样一轮乡村当代艺术展览热潮中,隆里国际新媒体艺术节的主创人员始终保持着冷静和持续的反思。乡村为艺术家提供了无限广阔的创作舞台和丰富新鲜的素材,但是如何结合当地的人文、历史、自然环境更有效的创作?如何摆脱因袭多年的画廊创作模式?如何处理艺术作品与乡民的相互关系?如何在一个开放的不确定的场域中创作并展示更有针对性,更契合周遭环境、更能长久留存的作品是隆里新媒体艺术节主创人一直思考的课题。

  第二届隆里国际新媒体艺术节和第一届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增设了驻地艺术家创作单元,以爱默杨为首的驻地创作策展团队邀请17位中外艺术家从2017年7月到12月期间来到隆里进行驻地创作(目前还有一些作品正在制作)。本次隆里驻地艺术创作力求摆脱目前乡村艺术节通常嘉年华式的呈现方式,以及将作品从白盒子美术馆直接复制到乡村现场的展览模式,力求让艺术家更加深入细微处观察体验隆里古城的历史、自然环境和日常生活,从而创作出可以为隆里长久留存的、真正体现隆里在地性特点的作品。为隆里的乡民和隆里今后的发展提供一些有效的帮助。

  笔者下面介绍几件隆里在地性创作较为突出的作品。

  来自隆里瓦片的声音

  梁美萍是一位香港女艺术家,她不喜欢铺陈宏大的创作方式,她主张作品在呈现方式上退后。她非常注意对细微、边缘事物的观察,作品物与环境空间的关系。

  这次梁美萍来到隆里进行驻地艺术创作,她首先注意到隆里居民家中的黑色瓦片。她了解到当地居民在翻修屋子时,家中的瓦片都是祖辈留存下来的,这些瓦片是这座古城岁月凝聚的见证物,于是她便围绕着瓦片展开想象,创作了作品《无声之声》。她委托她的助手设计了一个金属装置,黑色的铁盒上面搭建了一根纤细的金色小铜锤,每隔几秒钟,铜锤就会敲击下面的瓦片,瓦片便发出如木鱼般暗哑的声音。梁美萍将几十件声音装置放置在粮仓房顶的瓦片中,它们的体积小颜色暗,如果不留神,几乎看不到作品的存在。这些小型装置会按照时间设定,此起彼伏的敲击房顶的瓦片,既不会吵人又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无论是白昼还是寂静的午夜,都能感受到轻轻的瓦片声就仿佛是自然中的蝉鸣雨声,融入在古城静谧的环境中。

  大喇叭的秘密

  在隆里龙标书院门口的小广场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金属喇叭,仿佛一台留声机的放大版。大喇叭口的一端弯转成一个很小的口,无论是人还是手机都可以对着这个小口发声,声音经过弯曲的管道,在大喇叭口传出后声音就会放大浑厚。这件作品就是新加坡艺术家陈赛华冠的作品《聆听4》。陈赛华冠穿件白色T恤,头戴蓝色头巾,活力十足,他邀请围观的媒体记者和附近隆里的乡民体验他的作品。好几位乡民都在他的大喇叭前放声演唱了他们熟悉的山歌。据陈赛华冠自述,这件互动作品为观众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聆听经验:倾听自己内在的声音。他认为每个声音都拥有自己的身份。正如约翰·凯奇指出,特别的声音需要设备或条件才能听到。“聆听系列”创造了这样一个空间环境和条件,通过观众互动参与,激发与众不同的聆听体验。

  发光的草莓大棚

  来自南京的孙闻冠极具艺术家气质,他长发披肩,穿着宽松飘逸的长裤,隆里人开始甚至以为他是一位日本艺术家。他的作品《龙里》同样是一件非常独特的作品。他在一个全长350米长的草莓大棚中铺设了LED灯带,到了夜晚灯光大棚会熠熠生辉。但这件作品独特之处不在于作品本身的形式,而是它的创建方式,孙闻冠来到隆里就想努力找到一种切实落地的乡建创作的模式。他很快注意到隆里的草莓基地。隆里地处偏远的黔东南山地,乡民常年以水稻种植为主,农作物单一,经济产值不高。草莓种植是隆里四位老板率先尝试投资的产物。如果正常收获销售,两年内就可收回成本,但是在一处偏远地区无论是采取运输还是一般采摘模式都有相当的困难。孙闻冠想到了为草莓大棚采取多媒体灯光的方式赋予大棚景观化来促进草莓的销售采摘的方法,这样就达到了艺术与农业生产有机的结合,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于是他耐心的多次与草莓主老板沟通接触,他的诚意终于打动了草莓业主。孙闻冠根据隆里最初的名字“龙里”为草莓大棚设计了抽象化的龙的造型,为五处直排大棚设计了弯曲的连接。夜晚高空能俯瞰到龙形大棚发出亮白色的光芒。发光草莓大棚已经成为了隆里最大的地景艺术现场。目前曾经被动接受艺术项目的草莓业主王老板对发光大棚热情很高,准备未来继续扩大规模,他已经变为了项目的主导者,孙闻冠的身份也从艺术家变成了生产项目的参与合作者。

  草木灰凝聚的石碑

  独立艺术家李怒的创作植根于日常生活中,在看似信手拈来的材料运用中颠覆纪实与虚构、再现和抽象之间的感知界限。他的作品《永垂》放置在隆里废弃的粮仓院子的正中间。在矩形绿色玻璃盒中有一块多处断裂的“石碑”躺卧在地。无论从体量和质感上看,都让人感觉它的坚硬厚重。但实际上这块黑灰色的“石碑”是草木灰制成的。(他另一件在王氏祠堂以同样方法制作的“石碑”甚至被观众误踏。)艺术家李怒希望这件作品永久的摆放在这里,但因为草木灰这样的材质,观众会发现“石碑”随着时间流逝会缓慢的塌陷,玻璃外壁的水珠也不断凝聚,这是一件时间雕刻的作品。石碑和“永垂”的名字所代表的永恒性和坚实感与草木灰的脆弱轻飘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如果纪念碑的形式和“永垂”这样的词汇象征了历史的坚固长久,李怒以草木灰构建的历史象征物就形象的诠释了马克思那句名言“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

  来自八仙桌的传说

  艺术家杨心广善于运用石、木、竹、土等自然材料,并强调不同材料之间质感的关联与冲突。他这次隆里在地创作的作品《八仙桌》是来源于八仙桌的神话传说。相传古代布依人家吃饭是在户外,一次经八仙点化,为乡民们送来了木方桌。为了纪念八仙的功德,布依人经常会在八仙桌上摆上酒席祭祀八仙。杨心广在解读作品时,认为传统八仙桌堪称古代乡村的奇观设计,而他将目前炙手火热的乡建热潮喻为新一轮的乡村奇观设计。他的作品正是由这一理念出发,他在网上搜索到一批形状前卫,不锈钢和玻璃材质的桌子,他将这些桌子堆放在一堆青石上,呈现出一个八仙桌的现代版图示。

  风景的形状

  德国艺术家Martin Pfeifle的《蓝色》是分布在隆里古城最多的作品。Martin Pfeifle在古城驻留期间,留意到古城积水和建筑物侧影的形状,他将亚克力板剪成这些形状,之后把31块蓝色亚克力板张贴在古城的各个角落里。游览隆里古城时,人们会不经意的在一处古亭,或一条窄巷的高墙上,或一棵古树枝头看到Martin的作品。这些蓝色亚克力板在古城中仿佛是一种浪漫性的符号提示,让人们在古城散步消遣时,像细心的Martin一样留意到某一处风景的别致。目前Martin Pfeifle已经回到德国,他打算在杜塞尔多夫用来自隆里的形状再做一个相同的展览来形成中西方文化的对比。

  稻田里的守望者

  走在隆里城旁边的稻田边,会远远的看到一根金色的“立柱”伫立在金黄色的稻田里,它就仿佛是稻田的守护者。它的作者就是艺术家李博。梳着发髻的李博是一位颇有朋克色彩的青年艺术家,他的作品大胆直白,具有尖锐的社会批判性。这件稻田里的作品名为《bullshit》。李博先是从内蒙收集了很多牛粪,经三维建模后以铸铜包金的方式成型,再将这些金色的“牛粪”堆积成串。《bullshit》金色简洁的造型与广袤的黄色稻田相得益彰,普通观众可以将它视为稻田的一处别样的景观,但实际上作品对社会的反讽寓意不言而明。李博不仅从事当代艺术创作,还热衷于实验音乐的探索。在11月9日晚上媒体答谢的晚会上,李博还与另一位青年艺术家孟奇合作了一场奇妙的实验音乐会。

  池塘中的银色鱼篓

  在隆里的一处遍布残荷的池塘中,躺卧着一个巨大的银色鱼篓,这就是艺术家Ulrike Möschel的作品《For the Moon为了月亮》。Ulrike Möschel驻留隆里创作期间做了大量田野调查,他发现民间的鱼篓非常适合自己作品思想的表达。她就到隆里一户渔民家中,学习鱼篓编织这项快要绝迹的技艺。她将竹篾编织的鱼篓放大尺寸,涂上银色,置放在荷塘中。据Ulrike Möschel自述,鱼篓在西方具有着特殊的含义,耶稣曾称他自己是“人类的渔夫”,而鱼也成为了耶稣的一种象征。银色象征着梦幻和达不到的欲望。它就像一个拯救的巨大漂流瓶;同样这个造型还令人想起安徒生的美丽童话,这是一个爱的陷阱。

  龙溪河上的金属踏石

  来到隆里城边的龙溪河畔,会看到几块青石摆放在浅流中供人过河。但如果仔细观察人们会发现其中的几块“石头”有些异样,上边排布着很多凸起,“石头”的形状也为几何形,原来这些“石头”都是不锈钢制成。这些“石头”的创制者就是来自广西的艺术家席华,席华是一位来自当代艺术相对匮乏的桂林地区。他的很多装置作品都充满了想象力,体量也很巨大,但他本次的作品却非常低调隐性,席华为这件作品赋予了一个很通俗的名字《踩着“石头”过河》。席华把自然石与不锈钢材料巧妙地结合起来,真与假、新与旧、“黑与白”,形成材质上和视觉上的美学对比。同时也解决了居民过河的问题,增加居民洗衣、游泳嘻戏的“平台”,作品跨界了艺术作品的审美性和实用性。

  河岸上的蛇形墙

  同样在龙溪河畔,还有一件美国艺术家Laura Boles Faw的作品《Signal and Relay信号与传递》。在隆里的驻地项目中,她试图通过提取来自不同时代,地域和不同材质元素来建立起作品的组合关联。《Signal and Relay信号与传递》被做成一截蜿蜒的城墙,这段弯曲的城墙的形状取自英国的“蛇形墙”,同时它也对应着隆里的古称“龙里”,墙的形状酷似一段弯曲的龙形。城墙上排布的椭圆形镜片图案是她在隆里散步时受到石板路上鹅卵石的启示,成百上千的镜片也是Laura自己亲手制作而成。这些镜片和墙上明代的古城砖形成了新旧、东西方文化的对比。

  此外还有田晓磊在王氏祠堂的单屏影像《诗歌》、《创造》,周文斗在古城东门外的装置《最后一枚硬币》,李勇政在西王宗祠摆放的作品《抖动的灯与不动的刀锋》等作品也都颇具特点。

  体验·植入·融合

  纵观本次艺术季驻地创作,笔者认为有以下一些特点。首先在地性特征明确。这批作品多源自隆里这个特定地区的历史、神话、农业,日常物品的各处细节,很多作品具有不可复制性。另外少有宏大叙事,奇观奇景的作品,作品多以体验性或隐性呈现方式见长。作品并非将隆里的素材直接简单放置,而是经过了深入的思考和转换,同时作品也非常注意与自然环境和乡民日常生活的协调关系,作品并非突兀而是很自然的融入契合到周遭环境中。有些作品还具有一定的实用性功能,比如孙闻冠的作品可以为草莓种植园主提供景观宣传的需求,席华的作品《踩着石头过河》为乡民提供了过桥洗衣的需求。这些作品都已经成为了隆里乡村生活的一部分。最后本次驻地创作的作品多采用石、金属、木等实物装置作品,有利于在隆里城永久性保存。

  来到隆里观看当代艺术家的创作,对习惯了白盒子美术馆的观众会提供前所未有的新鲜体验,所有的作品都是在一个广袤开放的场域中,它们散布在城里城外、街头巷尾、稻田河边中,你会不经意间看到一堆奇怪的石头、一块蓝色亚克力板、瓦片上有铜锤的小装置,而这些正是艺术家的作品。可以说驻地创作的作品就摆放在隆里城这座大型开放的“美术馆”中。

  综上所述,隆里国际新媒体艺术节的驻地创作给全国乡村在地性创作提供了一些可贵的实践经验和启发性的思考。

来源:雅昌艺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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