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笔画的常规体系和几千年来的传统惯性使工笔画在一条相对稳定的常态中有序发展和传承，其语言样态、表现形式、严谨画法及用色习惯至今仍具活力，随着当代语境宽泛性的延展和外来绘画形式的不断影响，工笔画形式语言的拓展和实验成为可能，因此，工笔画家大多试图通过多样化的语言探索使这一古老画种会重现绚烂光彩，焕发新的生机。

　　工笔画的传承发展固然是要扬其精髓，承其博大，但今天的当代性更重要的是在其惯性中融入新的营养素和观念。应该说是极具风险却又是有难度的挑战，师古人理法，既师古人精神，这取决将“理法”融于心中，参悟其中之道，才能演化出有生命的活体，而非博物馆之标本。

　　当代工笔画家的视野和触角十分宽阔和敏感，在对古今中外传统的汲取和涉猎中，广征博采，大胆进行着多重实践和创新探索，无疑使工笔画在传承与借鉴的基础上曾添鲜活的动力而更具有其当代意义。多元的格局是当下工笔画的鲜明特征，多样性的探索使传统工笔画旧有的表现程式被打破。人们有意摆脱束缚，为工笔画的当代性注入新的生机。在传统的基础上融入西方绘画理念，力图寻找和尝试全新的工笔画格局。当下较统一的划分有几种，一类注重在传承中拓展，保持工笔画的特质，拓展旧有的空间；一类吸收外来绘画的因素，丰富工笔画的表现形式，强化视觉表现力；一类注重在当代性方面的探索，融入观念性，思想性，表现出对当代社会较强的介入性特征。

　　一、造型语言的多样（写实类、写意性工笔）

　　当下工笔画较为普遍的造型语言多取法唐宋传统，精勾细染，以线立骨，注重线条神韵和美感。因作者群多为受学院教育和专业技能的培养，既有传统情结，对经典工笔有深入研究实践，又受西方造型的训练影响具有较强的写实能力，对结构、解剖，视觉表现、新技法、新手段等的掌握和创造性运用，因此，当代工笔画创作具备了写实能力和和精细塑造的前提条件，其多样复杂的表现手段极大地提升工笔画的品读性和观赏性，丰富了工笔画语言形式。相对于写意画的直接与率性表现，工笔画的精耕细作，以造型取胜的写实能力更便于发挥展现。这种写实性能力的加强将工笔人物的造型由古典形态延展至极具当代意识写实性语言。极大地提高了工笔画造型语言的表现力，在旧有形式基础上具有开拓性意义。造型的准确与生动得益于写生与图像资料的获取，与传统工笔画的人物形象拉开了距离，其自身也表现出较强的时代特征。与写实类的严谨方法相对应的是重写意类自如意象的造型方法，前一种重精致、细腻、极尽深入，而后一种则强调造型严谨的同时更强调造型的意蕴和意象趣味，在“似与不似”之间表现造型的形态和过程。在具象写实的工笔画中浸入写意的灵魂，其实在写实类的工笔画中也充满着写意精神，造型表现上所体现的“工”只是面貌，其内质则是“意”的主观表达。同时创作中出现了多种造型语言，亦有吸收民间造型手法，追求朴实与率真，有的植入流行时尚元素，凸显自我，造型上释放浪漫情怀。因作者多为新生代，审美追求出现多元形态。

　　二、技法语言的多样（重彩、淡彩、没骨）

　　对工笔画形式语言的探索表现出当代画家集体的创新意识和探索精神，特别是中青年画家思维异常活跃，虽然仍冠以重彩、淡彩和没骨等基本样式，但在他们笔下已完全模糊了之间的界定，表现出超强的横向介入的精神，拓展了工笔画形式语言的外延。特别是对色彩的强烈追求和丰富表现，使工笔画语言形态出现全新的呈现方式。

　　重视赋色理念和手段的多样，彰显和强调色彩的功能，画面的张力和视觉效果及表现力随之增强，重彩画全新面貌得到改观。特别是大胆吸收西画光色变化追求色彩的丰富效果。重彩厚重，颜色亮丽，有的直追汉唐壁画传统，亦有追求古朴，结合传统壁画手法延展多种综合语言表现，丰富了语言表达功能。淡彩力求色调品格高雅，既有当代视觉语汇有接续传统淡彩一脉，色彩渲染中透出现代情愫，而其中仍有宋代古典工笔画的体貌法式。新没骨法的应用，特别是在传统积色方法基础上对水彩画的某些手段的借用，增强画面效果和意境表现。这种多语态，多手段的大胆尝试使工笔画从传统形态走向当代。

　　三、 材料语言的多样（岩彩、金属材料、综合表现）

　　随着人们审美视野经验的日益提升，特别是对中国画基本形式的深入解读，传统的笔墨材料的表现功能和趣味难以适用需要，因此，多种手段，多样材料及随之而来的多种探索途径和画面效果成为画家们目标和追求。重视画面效果的丰富，强化肌理的变化等等，也包括作品的展陈方式的改变均有效地增强了其当代性。

　　画面肌理的丰富变化极大地拓展了工笔画语言的表现力，强化了精神与意象的主体性，借助各种手段和材料实验，彰显画材的材质美。多种染色方法的综合运用，打破甚至超越了传统工笔画较单一的勾、染的界定。加强了画面视觉功能，使当代工笔画出现了全新面貌。

　　四、观念语言的多样（探索当代性、表现性）

　　当代工笔画还有一个活跃的群体，他们出生于上世纪70、80年代，思想活跃，观念新，受过良好的院校教育，技术娴熟，对工笔画的创新探索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他们自身参与这种创新变革实践，长于思考，敢于突破，没有包袱，作品中蕴藏着深刻的哲学思辨和理性思考，所显现的现代气息和自由表达的状态为当下工笔画出新注入活力和生机。新生代画家视野宽阔，在东西方艺术中浸润成长，表现手段更大胆，而作品呈现却极具工笔画的语体形式。尽管作品的实验性较强，目前还不是主流，但这种以观念性现代语式介入的手法必定使工笔画的形式语言出现更深层次的丰富和变化。

　　总之，当代工笔画形式语言的多样性特征，使工笔画表现出现多元格局，丰富了这一古老画种的旧有形态，使其曾强了活力和原动力。同时，在多种语言形式探索实践的同时，也应注意对工笔画本体语言的守望中工笔画特有的深层次语言形式的纯粹性是否需要界定？在与其他画种的融合借鉴中对“度”的把握有没有必要？能否保持和守住工笔画的底线？是“另起炉灶”、改头换面，还是要与其它画种有选择地融合需引起高度重视。

刘临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摘自拙著《取精用弘—工笔画精神与教学》清华大学出版社

作者：刘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