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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正辉和他的水墨作品
尹丹:我对您的经历很感兴趣,听说您以前是念工科的,后来怎么又打算学艺术了呢?
兰正辉:那个时候在沈阳,鲁美87级的进校作品展览上,有一件作品深深地吸引了我。它其实就是几个商标拼成的,非常抽象纯色彩的红色白色花纹,当时我看傻了,对它很感兴趣。作者叫李勋,是78级装璜系的,他的老师是中央美院的。我当时觉得这件作品非常的漂亮,抽象的,就是几个色块。我就不走了,在那里呆了一天。我当时给他留了言,“李勋,我看了你的东西很喜欢”。后来我就成了他们班的编外学生,临摹了大量的画。我当时在学校里学习特别好,我的数学成绩是我们年级的第一名,结果竟然染到美术上面了。就这样我就开始搞美术了。后来我做了很多小设计,然后给鲁美的教授看,他们说挺有想法。在那边混了几年后来回来之后我就考美院了,后来我到川美就正好遇上了85、86(美术界的“85新潮”)。
尹丹:希望您能谈一谈您对“笔墨”的理解,听说您跟郎绍君先生的理解不同是吧?
兰正辉:我们都很尊重郎绍君先生,他是个学者。但我从我的观点来看郎绍君先生关于笔墨的概念太狭窄了。他尊重传统,谈中国笔墨的价值,这些我都承认。我是从绘画往书法走,所谓“书画同源”也就是说做的好的话书画都能走到一家。我上次跟朱青生讲过,书法是去文字化,去意义化,抽象化,然后留上一些笔墨的东西;绘画是抽象化、去形象化、然后保留一些书写性。我是在这个层面上介入书法的。我在跟陈传席探讨的时候,我说我认为笔的运动——我这里的笔指的是泛指的笔,甚至包括拖把之类的东西——产生的痕迹,这就是笔墨。就是一只竹签他一运动也就有了笔墨,至于它的高下、深厚、涵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的写意画是笔运动的结果,书法中的草书、行书、篆书都是笔的运动产生的。当然,我的笔墨跟他们的不一样。我是做块面的书写,这是以前没有的。当然以前也曾经有过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艺术家,比如说林风眠他把树的叶子处理成块面,还有后来的傅抱石他把笔打斜然后做块面,还有张大千的泼墨也是在追求一种“面”。那么我觉得如果我有所成就的话,我是把这个做到了极至了。周韶华他们也在做块面,他在画山啊水啊这些,他的最大的笔有这么宽。而我把我的笔做到我拿不动为止。
兰正辉的体量水墨
尹丹:您那个作品要几个人画是吧?你一个人抬不动你的“笔”吧?
兰正辉:那当然抬不动!我那有几个工人。我04年的时候写过一篇文章回忆我那个时候的状态,但是没有发表过。那段时间我完全不知道累,一直画了三个月。那时我早晨5点钟起来就画,7点钟吃饭,然后8点钟又干,干到中午吃完饭又画到晚上10点半,然后回去就睡觉。第二天早晨5点钟又起来。我一直弄了3个月。当时我的腰没保健好,现在我的腰已经坏了,现在“干活”都要扎腰带。从02年下半年以后我就往安徽调整,原来是在广东画画。
尹丹:您89以后去了广东是吧?
兰正辉:对,89“打枪”以后(萧鲁、唐宋在89现代艺术大展上的行为艺术)。“打枪”的时候我就在现场。我的画在二楼,我当时画了一个抽象画。在85的时候还另外有一件作品,是一件文字作品。
尹丹:对叫什么来着?
兰正辉:叫《新出土的、不可译的公元前拍给公元后的加急电报》是一个文字、装置和观念结合的作品。当时我是“最先革命的”,但是我现在不“革命”了,我画抽象。
尹丹:那件作品当时还登在《美术》的封面上是吧?
兰正辉:在《美术报》的第一版。当时有人看了我的作品以后说:“从罗中立他们的乡土文学回归到一种理性的反思。”后来我在“黄山会议”上大谈语言问题。到最后才发现气氛不对,太燥动了!当时在会上我觉得很兴奋,记了很多笔记。但是后来我很痛苦,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打算弄抽象的符号。这是我的第二个阶段——符号阶段。当时做的一些符号的研究到现在都没有公布。为什么现在这么大的画面我也能撑得上去,我认为与我做了8万个符号的研究有关。它们有400多个类。
尹丹:您能不能举个例子?
兰正辉:好。我的类是什么呢?我的两条平行线就是我的基本类。然后我就会界定(这是介于哲学、数学、思辩、几何学、文字学、建筑学、视觉、符号等方方面面的一个综合的东西)一条平行线上的两个点。它们发生关系,我就可以变化出十个、二十个、五十个、一百个这种关系。比如说它们之间相互仇恨、相互藐视、相互吸引、相互诱惑、相互膨胀、相互不理睬。它们有很多关系,我就加一点、减一点,就这样走一半然后停下或者又包容过来。我有很多办法去变异它。我就用一个形变出一百个到两百个形。就这样,我建立了400个类,然后变异出接近8万个符号。我叫我做的这个符号研究为“极限和谐”,我已经做了将近二十多年了,也保留了很多手稿。我抱着这样一个理想,也就是说我要做一个所有人不管是哪一个民族甚至时代都可以理解的东西,那么这个东西我认为就是符号。
尹丹:您认为有这种普遍的符号?
兰正辉:有,当然有。呵呵,扯得太远了,还是继续谈谈笔墨的问题。我看了郎绍君的那本《笔墨论》。他谈到,所谓的肌理的、泼墨的这些都是笔墨所不涉及的,是不可知的。实际上我也在做泼墨的东西,但是我的泼墨跟张大千不一样,他把墨泼下去之后是不动的,是形成山的形状。我把墨泼下去之后,我要把这一滩墨拖走。我这里边是有笔墨的,而不只是张大千那样的泼下去然后侵染,我要破他这个东西,因为我始终认识到笔墨的本质是“运动”。你要是只泼一块儿当然笔墨就差一点,但是如果你将它运动起来以后就形成了笔墨,不管你是用拖把也好草也好。我这种对笔墨的理解跟传统的理解肯定有一些区别,但是我觉得这是允许的,这是中国艺术的灵魂。西方的素描或者小油画它是消灭掉笔触的,它是很多个块儿很多以后变成了一个面,它不留笔触。当然到了后期也有留笔触的,从梵高到塞尚它留笔触、留块面,有意地打破这种状态。而我们中国的笔墨,就是心中的东西可以通过它书写出来,可以舞蹈。中国笔墨特别适合抒发知识分子的压抑。这种抽象的东西有高下之分,主要体现在“结构”上。
尹丹:您说的这个“结构”是不是跟刘晓纯有一些分歧?
兰正辉:我看过刘晓纯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写于我跟他认识之前。这篇文章很怪,他提出了一些观点比如说“结构第一”等,有人看了就说这篇文章好像在写你哦。可是那个时候我跟他并没有沟通过。我是01年在广州认识他的,当时我在画大水墨。他以前不太关注我的东西。后来04年我给过他一张我的光盘,他看过我的作品之后我们谈了很多。虽然有一些人说过他的思维有一点老了,但是我觉得他有他的治学的方法,他有他的特点。我在他那里也得到了一些继续做的鼓励。我一直坚持做水墨这一块儿。但是昨天我发了言,我说现在人们一窝蜂的钻到观念里面去了,水墨这块儿被人们淡忘了。为什么呢?因为水墨不赚钱。西方的收藏也有一些困难等等。昨天在研讨会上也提到了,中国还是应该植根于中国本身的土壤里。等躁动完了之后就应该回归到这里来。当代的这些思维是把传统和所有的东西搁置了。但是是不是能长久搁置?历史是不是到此就断落了?这也是一个问题。这些“风”过了以后又会怎么样?现在有很多人找不到自己的根、自己的位置。我一直在坚持这我的这些。
尹丹:您一直坚持做抽象笔墨,那么您是打算把传统延续下去还是要突破传统呢?
兰正辉:我希望能在传统这儿拓展一点,我不可能另起炉灶。我是想站在“传统”的肩膀上。我还是觉得传统有它拓展的空间,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画。我在宋庄也谈到了这个问题。他们一说当代就只是说观念才是当代。我说包括新材料新工艺古人就没画过。我画的二丈四的谁画过?二丈四是8米长3米高,用小笔是不行的。我只有做大笔、大桶、大缸。这些都要我去做啊,那么我说我做的就是“当代”的。
尹丹:您认为你的那种大体量的块面里面还有没有传统的法度呢?
兰正辉:当然有。肯定有。我现在还在努力强化这些东西。我还求张大我给我介绍一个书法老师。我比较尊重传统。我在04年画了一批画,这批画我引用了一些北宋时期李成范宽的大山大水,董其昌的南北宗论在一定程度上是贬低北派山水的。其实我倒是觉得文人画是自己把自己走到一条小路上去了。元代以后他们觉得萧条的,超脱的,淡泊的就是主文化,其实是把中国传统中从汉唐以来的宏大的东西一概丢掉了。
尹丹:刘晓纯说您的作品有一种英雄主义在里边。其实我看你的作品也很“崇高”,那么你是通过一种结构来表现吗?还是通过“表现主义”这种方式来塑造崇高呢?
兰正辉:对,我的东西里面有很强的表现性。你会感觉我的画好像是没经过考虑一样弄上去的,好像很野。
兰正辉和他的体量水墨
尹丹:好像结构的意思不是很明显。
兰正辉:有结构。表现主义价值的结构。每个人都可以去撒娇去哭闹,但是有一个哭的最好听。
尹丹:那如何在结构和表现中找到一个平衡呢?
兰正辉:贾方舟也这样问过我。他说,“表现性的东西是很难把握结构的,而结构性的东西又很难展现出表现性。但是我觉得兰正辉的东西有很强的表现性,结构有感觉,抓的比较紧,有一定的张力和结构性。”这个就是我之前做的那些符号研究帮了我大忙。
尹丹:您就是说你那些日积月累的训练在你下笔的时候很容易就融入其中了是吧。
兰正辉:实际上我在这个圈子里边可能是歪打正着。我对结构的把握和认识有很多的积淀。这种结构性的东西我花了很多功夫去做。我想尽量把我的思想通过结构表现出来。结构就是语言。在抽象画里边结构就是最大的语言。当你对结构把握的非常好的时候,再结合上真挚的情感,那么就会产生“神品”。结构是一个灵魂性的东西,还是一种呈现方式,这种呈现方式和内在内容发生关系的时候会产生很大的力量。
尹丹:既然您认为结构这个东西是相对普遍的,那么为什么普通的观众看不懂抽象画呢?为什么艺术家看来很有感触的东西他们没有感觉呢?
兰正辉:我不谈我的画,我举另外一个例子。比如说张艺谋他讲了一个红高粱的故事,他的叙述方式是一种结构,他这种结构大部分观众还是能够接受的。而我的画面是纯粹抽象的,中国人没有欣赏纯粹抽象的这样一种习惯,但是这个东西是有价值的,特别是在较高层次的人群里。
尹丹:您认为古代水墨画的那种很程式化的东西,那种法度、皴法这些东西还有没有必要坚持下去呢?
兰正辉:有感觉你就坚持,没感觉就换。如果有人对此还有感觉,认为还有很多皴法要皴,能超过古人。那你就坚持。真的可能就坚持出成果来。
作者: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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