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赵梦歌展览，我有这么几个感受：一个是关于她的当代性。赵梦歌的作品既反映了一种当代意识，也由此触及到了一个敏感的话题，也是就当代人最苦恼，也是最兴奋的话题，那就是“出发与回归”的问题。出发，是一个人认识世界的抉择；回归是看清世界的境界。

　　出发不言而喻有着极重的热情和探求色彩，是艺术家最基本的能力所具。有对生活的自我认知，更有表达的方式方法，在这个方向上赵梦歌是出众的。

大风景之二 Great Scene 2016年作 180x150cm

　　谈回归就要有不同的维向。画家最渴望的是渴望回到真实，这里就有形而上和形而下之别。有意识的回归和无意识的回归，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知道艺术家都是虚构现实的人，但一个在虚构中生活的人，要拥有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观察的能力和见微知著的能力，才能完成虚构世界的责任。我觉得在生活中最平常的地方看到问题，恰恰是艺术的根本，也是艺术能把我们所熟悉的生活，重构给我们，感动我们，让我们发现它的价值与内在的丰富性。这也是虚构的艺术所能够达到的艺术的能力所在。我觉得艺术家要有心灵，要时时知道你作为一个艺术家，站在大地、深入到大地的意义。在尘世里才能够发现真正的人，真正的生活，才能够感受到他人的心灵，也由此触及到自我的心灵。这是有意识的回归，是心灵打开刹那的捕捉，捕捉隐喻世界，味象他在的真实。赵梦歌的绘画处处都在闪现这种情感和象在的真实。

大风景之四 Great Scene 2016年作 180x150cm

　　我在他的绘画中体会到的最大的感受就是她是以审视自己的内心，而后以审视世界的淡定打开内心去经营画面。打开了以后，她能让我们看到一个完整的艺术家的世界。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为他人提供一种可能的场域。我感觉在其中有情怀，就让我想到了魏晋时期。用魏晋的方式来解读赵梦歌，我觉得是比较恰当的。在赵梦歌的绘画中我似乎看到了一种寂静，寂寥又空旷的无我之境。虽然人体充盈，但那是自然而然的表达和流露。她画面的粗犷又细腻才是根本，才是让人品味到其中的滋味，有味象之美。那种人体的巧思朴拙，让我想到了中国文学艺术魏晋时代所达到的审美，以自觉而辨人格的自由。

田园时代 Rural Times 2014年作 140x556cm

　　推崇自然美为风气的魏晋，当年盛行老庄、玄学之风。我们清楚玄学所探讨的是天人的关系，魏晋人通过对自然，对艺术的研究，实现对道德的体会和把握。那种不被外界的功利左右，使人的内心处于寂静的状态，至今也还是一种为学为艺的道德标准。

　　为何思考魏晋呢？因为我在赵梦歌的绘画里捕捉到了魏晋，或者可以直接地看到魏晋时期的魅力的表述-魅相，感觉到了魏晋时期的魅力所在。不仅仅是魏晋所体现出的浸淫山水的恣肆，更是与自然亲密无间回归意识。有这样的关系我自然乐意放情于赵梦歌的绘画中，体验她在艺术领域所做的心灵回归。

应许之地 The Land of Promise  2014年作 300x600cm

　　另外，看赵梦歌的绘画，我认为她在用材料展现她的思考的这个层面上，更是自如和自我。其实艺术都是为了感召自我，表现自然存在的东西而出发。没有为不存在的某种假设而艺术的现象。世界多大先于人眼和心灵。中国人因为自古的生活困乏所限，总是苦耕于土地，靠天吃饭。文脉的所依所倚是自然所处和世界观走向。

　　譬如，中国文化看重师造化就是中国人衣食起居下的文脉所得。可是赵梦歌她把师造化反转为铸造化，在自然的基础上强化了个人主观作用，以自己画花草树木间的人，到人。我感觉她的艺术之魅就有了其独特性。当她用线条描绘动作人体的时候，当她把草木画的很繁盛的时候，就有‘夏山佳木繁荫，人坦坦’的感觉。

　　其实，这一切还是还是中国人的境界，虽然她用的是油画创作她的作品，她的所思所蕴，实际还是表现人的一切。我看他的画断定她是一个忧郁的人。可能反映在作品上就有那种‘东山灰霾翳塞，人寂寂’的感觉。她的画面不是充满阳光的，是很抑郁的，我觉得是境有所致的原因。她所描绘的境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同，她有意外之意，境外之象。这就是艺术家那个‘我’想表达的。

大欢喜 Great Happiness 2015-2018年作 212x140cm

　　究竟是什么？是她的审美判断，是以她的形式为主导的相生的过程。这个‘我’不是活着的我，是内心的‘魔’，就是‘我’要表现的那些，是‘我’要表达的我。

　　看赵梦歌的绘画，我第一眼看，一下子感到有中国山水画达不到的山川之境，这可能因为使用的材料的丰富性和凝重性所致。这种凝重是有抑制力的，我看她的画，我相信她是很忧郁的人，当然不是抑郁。抑郁是对身边的人和事的事出有因的情绪怪异，是无缘无故的应激反应。忧郁则大不一样，它往往被看作是精神品格所具高贵的一面，是一个人文化格调的审美体现。这种情结在美学和哲学的层面与浪漫与悲剧意识有关。

​圆融之舞之二 2015年作 212x140cm

　　研究赵梦歌的人体，探求她是怎么画出的，实际没必要。只要相信她呈现出来的人体，表达了一种女性特有的忧郁，你就可以走进她艺术。这种忧郁是一种责任，也是用它来完成审美的，所以她的绘画非常独特。再往下发展，可能是绝路，更可能成为大师。

　　早晨我写了以上这段，和我昨天第一次看她的感受还不太一样。感谢山东美术馆举办这么好的研讨会，让我们看到在中国的女画家里还有赵梦歌这种性格的，还有这种表达的艺术存在。也感谢这个策展，让我们从另一方面看到中国当代的油画还是千变万化的，不是一成不变的；也让我思考了关于艺术行状的一些实质问题。

　　出发是一种钟爱世界的情怀，回归是追求更深的境界。

郑岗（山东美术馆《山东美术》编辑部主任、艺术批评家）

整理自“自·在-赵梦歌艺术展”研讨会

作者：郑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