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无先生是我的前辈和老师。1985年我在兰州大学读书，在一个摄影展上看到了他的作品，对他的作品之美产生了敬佩。那时照相摄影可是奢侈品、艺术品，绝对不能浪费一张胶片！他跑遍了甘肃、青海、西藏、新疆，摄影作品以画家的眼光观察世界，捕捉新鲜感受，讲究构图和光影，有时为了拍摄一张好作品，他在草原大漠、寺庙佛塔前，从日出到夕阳一等就是一天，然后自己冲洗、裁剪……精益求精。而现在人人拿手机就可以照相，但是真正懂摄影艺术的有几人？认识他之后，我发现他乐观通达，豪爽仗义，乐于助人，对我一个学生从不另眼相看，还邀我到他家吃饭。我也越加了解到曹老师艺术直觉好，是一个非常聪慧勤奋的艺术家。一次中国书协主席舒同先生在甘肃考察，我看到曹老师陪同前后，后来到他家之后，才发现曹老师非常热爱书法，练字的旧报纸堆满了屋子。如今曹老师书画在全国很有影响力，是专画水墨鹤而著名的画家。我也明白了中国画书画同源的道理，明白了这与他早年在甘肃问艺于韩不言、顾子惠、郝进贤等陇上大家，临习汉简书法，钻研敦煌壁画，打下的深厚基础大有关系。后来曹老师考入中央美院国画系，1990年又入中央美院书法研究室研修，1991年入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部研修美术史论，更加拓展了他的眼界和理论深度，古今大师的养料无不春风化雨般融入了他的心底。

　　曹老师以前画的是花鸟画，以书入画，画荷取法八大，笔墨灵畅、圆融，神形兼备，意蕴悠长。后来看到他的画册《云是鹤家乡作品集》，才知2009年他到吉林去拍鹤，油然而生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从此爱鹤画鹤，痴心不改，十年如一日追随着鹤，反复深入鹤乡，从吉林到鄱阳湖到北海道，追寻着鹤的足迹，觅求着鹤的身影。他如同“伯乐”对鹤的脾气、习性了如指掌。他说，鹤是长寿之鸟，能活60年到80年，是寿命最长的鸟类之一。鹤是一种的吉祥鸟，历来受人崇拜。宋徽宗的千古经典之作《瑞鹤图》中就生动描绘了群鹤曼妙的舞姿，群鹤如云似雾，姿态百变，祥瑞之气从天而降。曹老师说，很多鹤最高可以飞8000多米，可以穿过喜马拉雅山，具有超强的耐力。鹤在我国传统文化中也是高尚品德和洁身自爱的象征，是极具中国画特色的符号象征。明代《相鹤经》认为：“鹤者，阳鸟也，夫声闻于天，故顶赤；食于水，故啄长；轩于前，故后指短；栖于陆，故足高而尾周；翔于云，故毛丰而肉疏。且大喉以吐故，修颈以纳新，故天寿不可量。”从曹老师的作品看，他把握了相鹤的特征，又结合了仔细的观察，有丹顶鹤在空中翱翔，有在芦苇中群舞；有在湿地上嬉戏、觅食，追逐，独步……千姿百态，惟妙惟肖。他画鹤摒弃了前人的既定程式，与大多数古人尺幅不大的一琴一鹤不同，他不画松石，以大泼墨、泼彩的方法来处理背景，他的百鹤图长卷，九张丈二的千鹤图都是鹤鸣九皋，声闻于野，充满生机，气势撼人的鸿篇巨制。他的笔法远追唐法，又保持宋元的笔墨，鹤的形、气、意跃然纸上，有一种浑然的空间感，他放飞梦想，翱翔一万里，来去几千年，写出了自己的所观所感，这种大手笔、大气象、大格局是基于他的心和鹤是相通的，真乃海为龙世界，云是鹤家乡。

　　去年，我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拜访了曹老师，北京顺义的画室宽大明亮，分上下两层。灿烂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洒满画室，随处可见的鹤图随着光影流转，似乎灵动起来，这不就是“云洞岩鹤室，潜翁养鹤处”吗？20多年没见，看到曹老师已过花甲之年，仍耳聪目明，牙齿坚固，食量和青少年一般，我非常高兴。他精神矍铄，身形魁梧，长发长须，鹤发童颜，外表豪放、神情淡然、风格朴素，自有一派仙风道骨的独特气质。他告诉我，他有个三五计划，就是每年三分之一的时间画画，三分之一的时间游历国内名山大川，古老小镇，每年五分之一的时间深游国外名城古都，各类美术馆博物馆。五分之一的时间访名师探老友。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大孝子，父母在，不远游，在京三十年每年春节，节假日回家陪父母三十年，2017年父母驾鹤西去后，他才有了远游的计划。我问他休闲养生的诀窍，他说，自然界的万物各具灵性，我们中华民族聪明的祖先早在汉代之前就懂得模仿各种动物的动作并配合吐纳来强身健体。华佗继承并发展出导引术，模仿虎、鹿、熊、猿、鹤等五种动物的形态动作，创编成一套强身治病的气功操——“五禽戏”。曹老师的鹤戏就是模仿鹤的独立与飞翔的姿势，一是全身放松，气定神祥；二是用腹呼吸，舌抵上颚，鼻吸口呼；三是专注意守，意气相随；四是动作形象，如鹤轻翔。曹老师作为著名画家、文化学者，休闲达人，把鹤的精神融入了工作生活中。他说：“生活、追求越平常越好。”对艺术持有平常心就不会被名利左右，沦为迎合市场的牺牲品。鹤不俗，人能俗耳？

（作者曹建民：甘肃省委党校教授）

作者：曹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