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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习惯了从汉字了解中国,从古史典籍、宫殿遗址、文物珍宝、圣贤精英、帝王将相去认识中国。但我们很少从一个农民、一个村庄、一个地域的习俗生活、一个口传的诗歌、一件民间艺术品——世界很少从民间去认识中国。
——乔晓光
乔晓光,中央美院教授、油画家、水墨与剪纸艺术家、民间美术研究学者,如果算上为中国剪纸申遗而四方奔走的十年经历,他又可以称作社会活动家。20世纪的最后十几年,乔晓光沿着黄河流域两岸的土地,深入村庄,踏上民间艺术考察的漫漫长途。在中国传统村庄文化流变衰退前的最后一段岁月,乔晓光怀着按捺不住的向往和感动,记录下一路遇见的自然风土、村庄习俗、民间艺人,记录下那些在村庄里传承了无数代的民间艺术。
在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透过乔晓光的文字、绘画、剪纸和照片,回望那段不算太久远的时光,不由蓦然惊觉:当初激情满怀的礼赞,原来竟是最后的挽歌。有幸的是,雅昌艺术网、艺术头条获得乔晓光老师授权,连载《沿着河走:黄河流域民间艺术考察手记》这本已再版了三次的著作。今天为大家推荐的是第五篇《铁嗓子, 尕画匠》(二)。
铁嗓子, 尕画匠
1988 年冬· 青海平安
一口能说两家话
双手举起百万兵
十张纸上争世界
一盏灯下表古今
——青海平安灯影戏民谣
皮影戏老艺人刘文泰说唱起往日的皮影活计,还是那样入情入戏,气度不凡,英姿不减当年。这昔日人称“铁嗓子”“尕画匠”的皮影戏艺人,是一位“半台锣鼓半台戏”—能演、能拉、能唱、能画的多面手。
从他身上我感受到一种清新不衰、随时都能激动心灵的生命热情,这正是许多民间艺术大家的共同特点。
在青海, 人们把皮影戏叫“灯影戏”。
黄河考察时于青海平安县皮影老艺人刘文泰家留影,后排左四为刘文泰, 前排中间坐者为本书作者。
刘文泰是青海省著名的皮影表演艺术家,也是对传统皮影戏了解极多的老艺人。他原是平安县文化馆的馆长,现已退休在家。第一眼看见刘文泰,只觉得他是个普通、平和、热情的老人。进了屋,泡上茶,一说起皮影戏,他眼亮了,声高了,从墙上拿下胡琴,边拉边唱,生龙活虎,像换了一个人。刘文泰投入得真诚自然,表演得纯朴生动,艺术与生活似乎早已融为一体。
皮影表演者在传统戏班里称“把式”。一个班子多为五人组成,伴奏者统称为“后台”,一般是一人掌握三件乐器,表演者自然就是那驾驭影人灵魂的“前台”了。
皮影戏演出时,表演者要给所有出场的影人配说配唱,生、旦、净、丑都能演来。这就要求表演者不但唱得好、嗓子硬,还要能演出不同角色的动作和性格。刘文泰说,传统的皮影技艺是“有口没口,全靠人口传皮口;似人人,依赖真人弄假人”。
传统的牛皮影。
刘文泰最早干的是民间画匠,给人油漆、画家具,人送艺名“尕画匠”。皮影戏是后来改学的,闯班子学戏没人教,全靠个人的勤奋努力。刘文泰先学后台,再从后台到前台,所以他各路功夫很全面。因为他唱得好,当了演员后,人又送艺名“铁嗓子”。
刘文泰告诉我们,青海的皮影戏是从陕西西路传来的,据老艺人推算,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历史。青海百姓把皮影戏叫“灯影戏”,灯影戏的唱腔不同于陕西,其中既有眉户调味儿,也有秦腔味儿。
每年农历十月到来年三月,是皮影戏班最忙的时候,年节前后,为了祭祀明,祈求丰收吉祥,村村都要唱灯影戏,每个戏班也都有自己固定演出的地区。早期的皮影演出道具很简单,屏幕是木框和纸做的,光源是青油灯,白天演时就用日光。演完了,一头毛驴驮上全部道具,又去往下一个村子。
青海皮影戏中的武戏场景。
刘文泰能演的戏很多。他说,戏分折子、单本文武戏,还有全本的《封神演义》《五虎平西》《薛仁贵征东》等,全本戏能连续演上十多天。刘文泰年轻时演灯影戏出了名,青海军阀马步芳的小姨太点名要听他唱灯影戏。
马步芳在青海独霸一方,杀人如麻,是个作恶多端的家伙。有人劝刘文泰逃走,不能提着脑袋去演灯影。可一个穷艺人又能逃到哪儿去,弄不好还会连累家人和戏班子。左思右想,刘文泰还是去了。俗话说,“艺高人胆大”,刘文泰选了出悲戏,硬是靠着他的铁嗓子把马步芳的小姨太唱得痛哭流涕。
塔尔寺宗格巴节的正午。
塔尔寺街上的藏女。
人活一口气,艺道也是如此,同样靠的是人内在的生命之气。身上的气斜了,艺道也会歪,身上的气浊了,艺道就会失去光彩。人敬业从艺,艺道又反过来养、陶冶人生。大西北生活的磨砺,古老皮影戏的锤炼,造就了刘文泰质朴、厚重、激昂的秉性,这秉性又使他终生对皮影戏保持了一种可贵的生命状态。
刘文泰是一个普通的人,又是一个艺道精湛的铁嗓子、尕画匠。
作者:乔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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