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0年，泰康空间以三个文献展——“自然观：十七年时期的艺术与水利工程”、“孤军与坦克”和“文献集：七个线索”——推出了“文献年”的概念，这似乎是作为当代艺术机构的泰康空间针对文献工作蓄力已久的发声。

　　“自然观：十七年时期的艺术与水利工程”聚焦十七年时期江河治理线索下的思想流变、艺术创作与所处时代社会生态的互动关系;“孤军与坦克”通过重访淞沪会战的历史瞬间探索新闻书写和影像记录等在生产、传播和演绎过程中呈现的巨大张力;于2020年12月10日开幕的展览“文献集：七个线索”则是由泰康空间学术团队中的七名策展人及研究员基于各自的知识背景，呈现了问题性研究和对文献理解与运用的不同可能性。泰康空间文献年的三场文献展对于艺术行业来说，可能是一场持续了一年的实验——当代艺术机构如何理解文献、如何将文献研究的方法运用到对艺术历史和当代现场的研究中、文献研究与展览生产如何结合……

　　事实上在最近的三年左右，中国越来越多的当代艺术机构、美术馆捕捉到了某种信号，或意识到了某种必要性，纷纷开始重视基于文献的研究和收藏，以及强调文献工作在机构整体工作架构中的地位。泰康空间于2015年设立文献与档案中心，是国内当代艺术机构中较早强调文献与档案意识并付诸实践的机构。雅昌艺术网将从泰康空间自2015年以来的机构实践和2020年文献年两个方面，梳理和分享其在文献与档案工作方面的探索和经验。

泰康空间文献展“自然观：十七年时期的艺术与水利工程”展览现场，2020年5月至8月　　

泰康空间文献展“孤军与坦克”展览现场，2020年9月至11月

泰康空间文献展“文献集：七个线索”展览现场，2020年12月至2021年2月

　　在回溯历史中萌生的文献意识

　　在“文献集：七个线索”东侧展厅中央悬挂着的一串透明亚克力方盒上，黄色的标语“艺术需要面对”概括了泰康空间十七年来的工作态度：艺术需要面对，艺术不能被预设。泰康空间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从2003年成立至今，它的发展几乎伴随了中国当代艺术行业从无到有的全过程，成为行业生长的缩影。正因为是从无到有，泰康空间在每个拐点的抉择，都源于自身实践经验和对现实环境的观察，即不做预设，一切从实践中发生。

“泰康收藏摘要”展览现场，泰康空间，2009年

　　2009年，“泰康收藏摘要”作为泰康空间迁至草场地艺术区的首展，面向艺术行业提出“体系化”的收藏理念。发布收藏理念的背后其实是泰康空间在机构理念上的转型，即确立了将历史与当代连接起来研究的学术框架。泰康空间总监唐昕之前的举例十分生动：“关注历史其实是很日常的话题。比如突然间钥匙找不到了，那么我们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呢?就是回忆，上一次用它是什么时候、放在哪了、穿了什么衣服、背了什么包等等。所以要解决钥匙在哪的问题，就必须回到过去这段时间中。那什么是历史?前一秒是历史，前一分钟也是历史。回到过去、回到历史，不是指我们要沉浸在过去，而是了解过去能帮助我们理解今天和想象未来。”

　　文献就像寻找那把钥匙时，承载着信息与记忆的材料，帮助艺术机构或研究者回溯历史。所以，伴随着泰康空间打开了历史与当下相关联的研究视野，自然而然萌生了一种当代艺术机构工作中的文献意识。

　　不断被加码的文献档案工作

　　展览作为艺术机构最重要的也是最直接与公众对话的窗口，也极能体现机构内部工作的侧影。在艺术家蒲英玮于2019年撰写的文章《激流档案：泰康空间的文献意识与档案实践》的第二部分中，能看到他对泰康空间文献档案工作在展览实践方面的梳理。

　　2009年至2011年间，泰康空间将吴印咸作为个案研究对象，推出了四次回顾展，除了其上海时期的沙龙摄影与延安时期的革命摄影外，还展出了艺术家生前的手稿、出版著作、自制影集、相片册、照片小样，以及相关的历史资料。2012年，在展览“华北农村1947-1948”中，除了国际观察员柯鲁克夫妇、《晋察冀日报》特约通讯员吴群和高粮对同一时期同一地点的差异性摄影记录外，还展出了学术团队在田野调查中从现场取回的老式纺车、建筑砖石、土壤。2013年，机构成立十周年的契机使泰康空间团队有机会停下来，回看和思考过去，提出问题并发起讨论，这一切最终凝结在了十周年特展“从复兴门到草场地：泰康空间2003—”中：数百张机构历史图片、总监唐昕手书的十年大事记、出版物和关联资料、与其他艺术机构对谈的直播和录播声音……泰康空间在从问题性研究到展览呈现、以及对机构历史轮廓的梳理这两种工作中，明显带入了对文献的思考并在一次次尝试中体会着文献反馈出的能量。

“革命圣地·海上传奇：吴印咸摄影回顾展第四回展”展览现场，泰康空间，2011年

“华北农村1947-1948”展览现场，泰康空间，2012至2013年

　　2015年是节点性的一年。展览“白求恩：英雄与摄影的成长”以3幅经典的白求恩手术照片为起点，通过田野调查，以及展出还原制作的《晋察冀画报》、建造1:20的白求恩墓园模型和等比例墓碑、呈现与英雄形象和摄影研究相关的不同时代的出版物，使文献与摄影共同塑造出一种更具力量的叙事。这次展览实践似乎坚定了泰康空间在文献和档案工作上的信心，文献与档案中心在这一年被正式设立。雅昌艺术网从泰康空间总监唐昕的介绍中了解到：成立文献与档案中心最初的原因是，一方面随着图书资料的增加，希望文献与档案中心能够管理和逐渐扩大图书规模，未来能形成一个图书馆;另一方面，通过历史资料的检索收集和课题性研究给机构内部的学术工作注入新力量。

“白求恩：英雄与摄影的成长”展览现场，泰康空间，2015年

　　在此后的更多展览里，可以看到文献档案工作更加深入地参与到了泰康空间的机构实践和生产中。例如在2019年“中国风景：2019泰康收藏精品展”中，丰富的文献收藏与艺术作品，从文艺政策和艺术创作两个层面共同勾勒出了20世纪以来的现当代艺术发展图景。最初建立文献与档案中心的初衷，已经被不断加码，变成整个机构架构中更加重要、更加被期许的组成部分。

“中国风景：2019泰康收藏精品展”展览现场，798艺术区A07楼，2019年

　　文献年的实验：越是存在模式，越要打破它

　　2020年是泰康空间定义的“文献年”，研究员成为文献年三场文献展策划的主力军。针对这样的安排，雅昌艺术网在总监唐昕的介绍中得知：一方面，文献与档案中心成立的五年中，储备了很多关于历史研究的问题，这些问题可以衍生出论文、可以导向更多的话题，也很有条件把问题点拿出来做成展览;另一方面，是从团队架构和机构生产的角度上考虑，研究员除了偏理论性的研究工作外，作为机构策展的储备，也有转向策展实践的通路，所以这次也是为研究员提供的实践的机会。

　　如果回到泰康空间当前第三次文献展的现场，我们似乎能够看到：对于艺术机构来说，“文献”的外延被扩大了，能够印证曾经发生过的所有资料，不拘泥于某些特定的类型，这些具有文献性的材料都能成为艺术研究中的“文献”。带着这种文献意识去重看研究视野中的一切材料，甚至有可能发现艺术作品也成为了一种携带着当时时代信息与基因的文献。展览的七个单元趋向于两种不同的对文献的讨论，一种是基于一定量的文献资料基础上，带着问题意识运用文献做初步研究并作出展示，另一种是围绕文献本身这件事的探讨。

泰康空间文献展“文献集：七个线索”展览现场，2020年12月至2021年2月

　　2020年期间，泰康团队内部组织了多次不同岗位部门范围的关于文献和文献展的讨论。实践与讨论并行的方式，似乎在泰康空间这里为行业打开了一些关于艺术机构如何理解文献、开展文献工作的可能性。国内艺术机构文献档案工作的起步状态和特殊性，决定了它在艺术行业中，最能够被直接参与相关工作的研究者、从业者讨论，而身处其外的、或想要进入的人和机构，则非常迫切地希望被输入认识和经验。我们脑海中对文献和文献展似乎有种惯性的认知，而泰康空间在2020年用展览和活动去做了一场时长为一年的实验，在艺术机构的文献工作层面，打破了某些惯性的认知、惯性的工作方法，展示了某种可能性，刺激了某种能量的生长。这里可以回到最初的那句话，“艺术需要面对”，艺术不能被预设，越是存在模式，越要打破它。我们期待泰康空间在展览后续的更多分享，也期待更多机构和研究者在此领域中的探讨和经验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