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从上海美术、上海画家的特点谈谈查先生的画。上海画坛的格局是戏剧学院毕业的画家特别多，查先生就是戏剧学院毕业的。上海画坛两分天下，大概有一半出自上海戏剧学院，另一半是其他院校毕业和外地到上海的画家。整个上海画坛有今天的面貌和上海戏剧学院的画家们“打江山”和“坐江山”是分不开的。上海戏剧学院的毕业生有一个特点，创造力强，想象力强，对画面形式感觉非常敏感，勇于追求形式，喜欢画风景画。这几点特点铸成上海画坛的重要面貌——上海画坛的整体倾向是对色彩的敏感，对形式的追求，以及对美的理解、对秩序的把握。这都跟戏剧学院的画风有关。上海艺术家对空间的处理有其特点，查先生的画就说明了这一点。跟写实主义绘画的空间观念不同，“想象空间”占据了他画面的主要地位。他虽然画了青铜器和甲骨文这些文物图象，实际上他是把这些当作“风景”来处理。这种“风景”是有历史深度的，甲骨文、青铜器饰成为画面“风景”的一个部分。在戏剧学院的写生和风景画创作中，画家喜欢注入他们的想象和感情。前面有人说，他的作品具有人文因素，因为有一些象形文字。我也同意这样看。但他用青铜器班驳的色彩、甲骨文符号的表现，具有音乐节奏感，画面空间在不断变换，时近，时远，时而宁静，时而流动。他的风景和个人感情结合得十分紧密。如果据此来看有人文色彩的话，那么，他画中的风景是想象中的风景，或者是一种心理的风景，从心灵深处涌现的风景。从这个角度说他的画具有人文倾向也未尝不可。第二，查先生在上海画派中的地位与特点，上海画家对艺术形式非常敏感，同时在作画心态方面常常是“大感觉”有了，就行了。决不愿意把它“画死”。一定要显得飘逸、潇洒，讲究画的漂亮，画得“有办法”。但这样画常常缺少深入的东西。而查先生是下了死工夫的，他沉下心把西方20世纪多种绘画流派的形式语言拿来，反复实验，学得很深入，很到位。他作画是即小心，又大胆。他对材料的运用，对拼贴的运用，与西方画家不同。他将材料视为一种绘画语言、绘画形式。把宣纸、彩墨与西方的油彩结合起来，将中国透明的、流动的空灵的因素与西方凝固的、厚重的、物质性的因素结合起来。另外，他使用了一些金属颜料，金粉、银粉……它们在受光时产生一种流动、交换的时间性效果，与水墨、油画这种具有凝固历史性的材料形成对比。这方面融合得非常圆熟，非常有文化修养。我很喜欢他的这种处理。上海画家对美，对形式的追求，是优点，不是缺陷。他保持了上海画家的优点，又有所改变，像他这样既小心又大胆的辛勤实践，在上海画家并不多见。我觉得查先生的艺术可以启示年轻一代艺术家，我们利用传统的、经典的材料，自己想要做什么，到底可以做什么。无论是水墨画还是油画，对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资源持“拿来主义”的态度，同时融入自己的真切感情和生命感悟，就会创造出具有中国特点的，当代感情的艺术。

徐虹（中国美术馆研究部副主任、评论家）

作者：徐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