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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看许东生的画,一种异质的感觉让人伫足不语,色彩是冷冽凄美的,氤氲的空气布满画面,场景空旷,不知名的人群置身其中,飘然,仿佛不曾沾染尘气,宛若仙境。细看,画作无一例外的都透露出浓浓的寂寞和感伤,那些人体的飘忽不定带着万般的无奈和犹豫,即使成群结队,即使靠在一起,其实也都各自保持相当的距离,是有缝隙的,并不紧密的——一起走在难以感知的虚空中,却是不能互相扶持、牵手和信任的,在寒夜里无法彼此照顾、相互取暖。这样深入骨髓的寒冷与寂寥是许东生的梦魇也是他的倚赖,意象纷呈的情感使一幕幕原本令人眷恋不已而又难以表述的逝去追忆变得摇曳多姿,意味无穷。
许东生出生在素有“海滨邹鲁”之称的粤东潮汕平原,那里稻田遍布,海产丰饶。潮汕的百姓既拜佛也奉神,形成一系列地方俗信活动,修祠建庙,蔚然成风。许东生画中的那种神性的宗教般的冷峻的氛围是否与此有关呢?对此,许东生说:“可能跟小时候奶奶、外婆经常带着我礼佛拜神有关吧,是从小到大对死亡的畏惧,是一种生存的疑虑,也是内心深处从未离开过的不依不饶的宿命……”。九十年代许东生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在当时,美院的精英情结很浓,崇尚现代主义。在中国现实土壤和传统文化背景上诞生的“现代派”一度使许东生迷茫和怀疑,什么是“现代性”?需要重新思考,而后现代主义是一堆杂烩,怎么搞都成。在生活、艺术双重的价值漩涡中,许东生选择长时间的逃避,直到那个“不依不饶的宿命”的召唤,许东生逐渐消除心中的不安,重新回到美院读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从此有了一个崭新的艺术家和一批崭新的作品。
走过自我质疑的关卡,许东生清晰地认识到艺术自有本身的规律,并不只是看族群、地域和文化背景,它必须有一定的结构,一定的形式冲突,更重要的是人们都同样在自然中生活,都同样需要爱,都会感受到痛苦,也都会有仇恨、惶惑、孤独和害怕死亡。对许东生来说,艺术就是他的修行,是他对自己的解脱,只有舍弃生死、有无、迷悟等对立的观念,悟景才会出现。
正是由于这样的童年至成年的经历与这种从尘世中升华出来的眷恋与忧伤,造就了许东生绘画思绪的源泉。空寂和对记忆的追溯始终充斥在他的脑中,反映在他的画笔之下,他的目的在于探寻一个洗涤身心的办法,创造一个易于解脱和觉醒的幻想世界。自由与欢喜是这个世界的基调,他试图在画面上构造这样的世界,并使观者的思绪从现实生活中游离出去——那是一个何等美妙的世界,无忧无虑,无生无灭,无羁无拌,超越了世事和欲念,人们在云中走,乘风而来,披霞而去。对这样的一个神话的痴恋成了许东生感受自由和欢乐的一缕信念。虚实并呈的造型和墓室壁画般昏沉的色彩是使画面流漾凄美生命的有效选择。每一幅画的劳作和铺排过程,均是许东生心灵深处莫名的颤动和惋叹,美和艺术成为自由和欢乐最后栖居的梧桐。但是他始终发现并没有这样的世界,于是他笔下的画面就变成复杂的存在,自由与困惑掺杂,寂寞深染其中,渴望的互相扶持不过是美梦一场,每个人走下去的每一步都是只有自己脚步的声音,在这样的世界里,无常无所不在,一如那朦胧烟晕的画面,看不到希望与尽头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但是又有远方亮光的微弱闪耀,提示着这个世界中的人们,要往前走去,即使希望如此渺茫,即使走到尽头触摸到的还是黑暗,即使在这样的寒冷中行走是那样的胆怯和不安,但那微弱的光亮已足以让人坚持下去,说到底,许东生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尽管内心苍凉,但跳动着的依旧是一种火热,这种火热是从小笃定的理念——最珍贵的宝就在你自己的身上——带给他的。
艺术使我们可以宏观地认识生命,不忽视人与世界本身。许东生并未用具象的形象来细致的描绘,现实主义的写实手法无法涵盖的部分太多,抽象主义虽然丰富了语言上的许多技术技巧,在材料媒介运用上也多姿多彩,但总是倾向于形式因素的极端重复,不关心具体可感的有形对象,削弱了内容和精神的意义。许东生选择用意象的方式展开,表现他独特的个体观照和情感经验的创造,可以说是一种视觉性意象的运用,在画面形式上都是“意”与“象”的统一,从而生发出隐喻和象征意义。在创作的表现过程中,许东生并不是通过直接的表现物象而由此体现精神象征,也不从以往的视觉经验中选取显见的意象符号,而是以鲜明的个人化的手法和修辞,使意象完全成为一种主体对其内心进行自我体悟、自我认识而后重新呈现的幻化之景。这种形式体现了艺术家在情感方面的深厚与创造意识的进取,又使画面规避了玩弄风格形式的虚假矫饰的趋向,以其特殊的气质和视觉张力,固守应有的原创精神。像是获得2010 年广东第四届当代油画艺术展大奖的作品《雷霆前的遁离》,正是一副非常具有许东生个人语言风格的作品。蓝色的烟雾缭绕中行走着面目模糊的人体,他们赶在雷霆之前撤离,走向未知的远方,引领他们的是空中飞舞着两道短小的光(这已成最易辨识的许东生图式的符号),人们疏远、分离、各自猜忌着自己的路途,擦身而过却漠不关心。每个人都只是为着这样的微弱而努力的走着,追寻一个永远找不到的地方,穿越寒雾,缓缓靠近的人群却有着无法亲爱的隔阂,人们逃不出困境,无法适应这迷宫般的社会,然而却有转机,人们需要抛开羁绊,大步迈出,光,适时而至。许东生反复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道德的焦虑,然而作品并不摇旗呐喊,但仍见证希望与幻灭。他的心灵在画笔下是完全自由的,充满欢欣喜悦的,但是承载灵魂的肉体却始终不可能脱离尘世的束缚,自由感受到了那种战战兢兢,变得悲哀起来,许东生的煎熬与快乐互相缠绕,水藻一般将他拖曳在自己的画面中。许东生有着学院派扎实的功底,而他的描绘却是随意的,随心的,但是这种满含隐喻的书写性笔触却是厚积薄发的自然流淌,一气贯通的色彩和笔触弥漫开来的整体方式其实并不晦涩,反而显得十分明朗,只要稍微用心就可觉察它的意味。
许东生时常还画一些风景画,这些风景画的主题无一例外的都是海,这与他魂牵梦绕的童年和海滨故土息息相关,那些潮涨月落的画面背后透出的依然是相同的虚空和难以消融的不安情绪。
人们倾心于艺术可能是因为需要某些缓解和抚慰,希望在艺术中安置自己的梦幻和向往,或许许东生的作品能使我们更多地体悟可望不可及的内心滋味,建构一个如此封闭的“巫灵”世界,乃至成为一曲只能从悲痛之美中吸取生命力量的哀歌。当我们再次面对这些画作,感受艺术家因一心在创造而扬弃直接取自自然的形象时,其艺术语言的陌生化甚至异样却并不至于使我们不解,他常常将沉重而又无爱的现实幻化,透过虚幻的意象使我们着迷于一个神秘次元,仿佛是一个人生疲惫之极所需的避难所和灵魂家园,给我们以诗意的想象和松弛的解脱,在这里,生的历程更象一次不无伤感却极为美丽的俄延。生活对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也都是相同的,我们都在寂寞的道路上不
安的行走着,未知,是未来也是现在,读懂许东生的画,其实也是读懂自己的那颗寂寞的心。
苏晓2011.3
作者:苏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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