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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唐代诗词中,有两首堪称千古绝唱,一是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一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前者以其高昂磅礴的气势、感怀历史的悲怆而催人涕下;后者以其一唱三叹的低柔徘徊,直抵人生命运的烛幽而引人沉思。两者一阳一阴,一刚一柔,都有借物咏情、超然物外的高蹈邈远之意,是难得的饱含人生感、哲学感的动人之作。
我读陈子的画,常想起“海上生明月”的寂静之境,在这寂静之中,又分明有“月涌大江流”的怡然生机。我又想到唐代名画《簪花仕女图》,少女与花,这本是一个亘古常新的题材,但在不同时代的画家笔下,却注入了不同的幽思与情怀。难得的是陈子的画越过黛玉式的伤春悲离,直悟人生的无常之境,而其中又有着平静如水的从容。
90年代后期我在福州做《亚太艺术邀请展》时,看过陈子的系列画作《花季》。那是一些描绘城市青年女性在现代社会的生存处境的关照,平面化的多彩的女性服饰与略带夸张的造型,反映着那个时期画坛时风对于陈子的影响。
到中央美院国画系重彩高研班的学习是陈子生活与创作中的一个重要转折。在北京这个各种信息繁杂丰富的国际化大都市中,有许多人会感到文化心理上的眩晕与茫然,常常有进修生感慨看的多了反而不会画了。我看陈子的画,感到她却如鱼得水,在经过最初的忧郁与彷徨后,陈子逐渐找到自己的路径,那就是根据个人心理需要和精神状态,选择材料与技巧,悬置思想,以独特的造型与色彩处理,进入生命的体验与品味。陈子将这一系列的作品命名为《流年》与《花语》,是十分契合她的心境与画境的。“似水流年”虽然有着感时伤逝的无奈,但其中也有着孔夫子在大江边所感受到的“不舍昼夜”进去自强。“花香无语”固然是青春短暂的隐喻,但其中却暗含着以图像直澄人的生存之境的现象学理解。中国古代美学的象外之意,弦外之音,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正是东方美学独特的传神之道,所谓“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庄子的“坐忘”与“心斋”正是讲人要消解生理的欲望与知识的干扰,以自由的关照达到忘我的审美与精神的自由。
如果说《花季》的描绘还带有古典情节与大众文化时代的冲突与无奈,体现了画家内心一种尚未梳理的孤寂,《花语》的创作则是陈子艺术与生命中的一个飞跃。在这里,她听到了来自身体内部的声音,平静的面对稍纵即逝的美丽,从容地看花开花落,将女性对于人生的下思与关爱,都以细腻入微的用笔和自然渍化的色彩呈现在画面上。“真放在精微”,中国画笔墨与材料的敏感在陈子的画中得到了恰如其分的表现。
我最欣赏陈子的作平是《流年》之一,在这幅侧女性侧面的描绘中,我看到了古典与现代的融合。画中的少女双手合十,既有着中国古代壁画人物的大度雍容,又有着现代女性的晴朗明快,其中隐约有着波提切利笔下人物的妩媚,又让我们想到张爱玲笔下的都市女性。陈子没有采用古典绘画的大场景全构图,而是运用印象派式的框式取景,将人物置于特写的近景,不惜笔力,在场人不甚着力的头发上精心组织线条,以其繁密多边的结构,衬出人物面部的爽利流畅。陈子更让人物衣服上的花卉自由生长,随心所至,蔓延到人物的躯体上,甚至与背景融为一体。在这里,生命的无处不在与美丽旺盛,无须多言。灵魂瞬间出离鲜活温热的身体,如缕缕烟雾恣意地在空气中弥散。陈子将许多涣散的感觉从恍惚的情绪深层聚拢成精谧无言的图景,有音乐穿过雨后湿漉漉的空气,悄悄地渗入宣纸。陈子对重彩施以淡彩的处理,以凝重坚实的矿物质颜料表达出阴柔内敛的浸润感觉,在近年来的女性画家中,能够如此细腻入微地把握与表现内心情绪的,确实不多。陈子近年来在工笔画上的探索,越过了材料与技巧的层面,也突破了许多工笔画家难以突破的拘泥于形式与匠气,是中国当代工笔画界的可喜收获。以陈子的执著与勤奋,我对她的未来发展怀有充分的信心。
2003年9月于花家地
殷双喜 博士、艺术评论家
作者:殷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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