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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夜里看沈晔的画。从《异装》、《秘戏》、《欲望的隐晦目的》到今年的新作——水彩的时尚女人《琥珀》。画里的女人乖张、率性,带点儿邪气,各自端出一副撩拨人的媚态。真像这现实里的浮世绘!
好的艺术或多或少都会偏离正统,带点儿邪气,却因此而更生动。这些画具备一种魄力,就是迫使人喜欢她的力量,好似审美的愉悦之情一把揽你入怀。于此,感官的享乐的世界有了寄托,像拥抱一个热烈的人,不可回避。
每一个天才的画家,甚至偏执的画家,都在按照自己的规则揭露生活。隐晦,神秘,另类,被忽略不见的情色所流注的种种,是她的画传递给我的第一感觉。然而,力透纸背的,是超越情色而较之更天然更炽烈的力量。
如同砖缝里滋生的青苔,一旦沐浴阳光,万物为之失色。
2007年深秋,看李安的《色戒》,电影里那桩心事游走的滔天秘密,那样不动声色的潜伏着。直至最后,故事峰回路转,呈现一个荒诞的结局。那一刻,男权与政治沦为背景,一种爱情异峰突起。
看这些画的时候,我心里又流动着绯红水绿的暖意,一如那年的《色戒》。有一些软润,一些惊艳,说不清、道不明,但耐人寻味……
“那是段好时光”
采访沈晔是在两个月之前。
那天,她的画室给我一种那样的气氛:天空就要下雨,浓荫密布了所有房间,目光所及都是湿漉漉的画,站在阳台就能摘到树叶,涉足之处都铺满青草……
在她的画室,我还看到了黑天鹅,临巨幅的落地窗,向外望去,黑色的天鹅正在湖面轻轻拂过。而另一个方向的窗外,则是完全不同的景致,几朵小花点缀在大片野草的绿芜间。我正欲推窗出去,忽然瞥见一只大狗趴在草甸子上,它扭头乜斜了我一眼。
室内是刚刚收拾好的样子,地面与墙面保持着粗砺的水泥面,沈晔告诉我,墙上的画是她亲手用电钻挂上去的。二层是生活区,那么多书整齐地码放在整面墙上,一架钢琴摆放在书房的中央。这是沈晔的先生平时弹的,这些很有质感的黑白琴键,也曾出现在沈晔的画里。
我从西六环赶到东六环外的这里,已是傍晚,所以荣幸品尝了女主人的厨房手艺。一双手在画布上画得汁液饱满,在餐桌上同样色味丰裕,有鲈鱼、扇贝,还有一样用黄酒煨熟的蔬菜木耳。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私房菜,一双画画的手用来做菜,让我觉得有一种特别的意味。
一层主要是工作区,临湖那间可能光线更好,她用来画大画。我们坐下聊天的这个房间,案头也有一幅纸本的小画在展开,同时还有一幅长条的绢本横在条案上,上面赫然停着一尾没有画完的大鸟的羽毛……
与她笔下的鲜妍相比,沈晔本人未免太清淡了。短发,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齐刘海下,身穿极随意的衣裳。这样的装束于居家、画画,或是偶然外出,都是很方便的。
沈晔的画室对面就是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她的四年时光在那里度过,不过那时的附中还在隆福寺。说起在美院附中的日子,她说“那是段好时光”。
那时他们的老师刘小东、申玲都刚刚毕业,他们不但年轻,专业好,还没有老师架子。老师和学生能真正达成一种平等的感情,他们和学生在一起抽烟、聊天,无拘无束。
能上美院附中的孩子专业课都差不了。沈晔来自浙江瑞安,父亲是做设计的,她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画素描。我在一本书里看到她附中一年级的习作,画了一个老人的头像素描,再根据素描描摹出老人的头骨和肌肉解剖图。那功底真是过硬!
沈晔翻着画册,说着过去的事儿,喑哑的嗓声透出绵柔之力。在越深的夜色里,她的声音越深远,那神情无比认真,无比执意。
单薄又强硬
沈晔给人的印象很单薄,但是她对绘画所付出的努力,又使她看上去很强硬。
学画的经历,有两点对她影响至深。一是自附中起就开始疯狂读书,广泛涉猎美学、哲学、艺术史,培养了她审美思辨的能力。二是大学时期,读的是中国美术学院最特殊的班级,叫“具象表现绘画试点班”,这直接决定了她日后创作的方向。
具象表现绘画试点班设在油画系,但是对“实验”目的的强调远甚于其他科系。在具体教学方法上,是以贾科梅蒂为代表的“具象表现绘画基本方法”为基础,“研究如何将直观的东西构成的方法和思维态度”。可通俗理解为,真实永远隐显于实存与虚无之间,试着理解究竟看到了什么,并把看到的如其所是描绘下来。
在后来的创作中,她总是强调“什么是真实?不要轻易相信什么,也不要轻易不相信什么”。或许得益于大学所受的教育,老师鼓励他们要画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沈晔就在研究自然、社会和人的过程中,把习作当做创作来画。
毕业创作从大三暑假就开始准备了。从那时,就可以窥见她作品的气质,敏感的超现实的关注人的。
她把目光锁定在一些司空见惯的人身上,公园里进进出出的人,以及对门的邻居老太太。这个邻居老人很传奇,一生结过四次婚,每次婚后不久,丈夫就死了,人们背后都说她“克夫”。然而她依然非常自尊,每天拾掇得干干净净,挺直腰板坐在大门口。
沈晔观察他们,捕捉一些人物特征,再把形象画在小稿子上。最后,这些画是在纸本上实现的,用画笔沾丙稀等水性材料,再放大到正稿上。——灰白的调子,时光幽深地隐遁在老人身后,她挺直脊背靠在门框上,脸上有种宿命之感。神情庄严又寡然,暴露出她不同一般的过往……
沈晔的毕业创作获得好评如潮。那几年,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的各种素描集、中青年教师素描集,沈晔的作品每每都排在前面或荣登封面。
本科学的是油画,毕画创作以及之后几年的创作,她都是以纸本水性材料呈现的。
她认为,用什么方式把自己想说的说到位,是最重要的事。在中国学习油画,其实很难看到西方油画大师的原作,画册只能了解一些观念与风格,体会不到油画语言的妙处。相比之下,却能看到不少中国古代大师的真迹,加上她那时对画论画史的研读,画纸本也是很自然的事了。
与沈晔一样,他们班里七八个同学,每个人的状态都特别好。毕业后,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有人选择当教师,有人做起职业艺术家。
沈晔选择了做艺术。毕业后几年,她较为关注语言层面,一直思考在画面主题上有所突破。其间还去欧洲跑了一圈,看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希望在思考纬度上得到一些启发。这些,对她日后回归油画创作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沈晔始终是个有主张的人,艺术上很独立。“我对什么感兴趣,我内心有哪些与众不同,我要把它挖掘出来。我只能控制这个”。为了解决在语言上的一些问题,毕业几年之后,她又读了母校的研究生。
2006年,沈晔来到北京,专心做起职业艺术家。
“我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扔进去”
2012年3月,青年艺术家沈晔第一次全面的个展在今日美术馆举办。
展览作品包括2004年到2011年间的几个系列,从2008年到2010年的油画创作:《一类人群的肖像》、《异装》和《欲望的隐晦目的》系列;2008年之前的纸本创作《身体》、《梦境》与《欲望的隐晦目的》系列以及2011年的新的纸本系列。
短短六七年,沈晔找到了自己的风格,也得到了学术与市场的认可。策展人赵力将她的创作称为“轻描淡写的方式”,即不做事先约定,从一个个局部展开,将创作纯然视为自己的经验世界。
沈晔的作品阶段性很强,一个时期的作品成型之后,就会投入到另一个系列。2004年的《身体》抓取女人的身体部位。《梦境》系列看似是风景,其实是画家个人体验与生活的纠缠。《一类人群的肖像》、《异装》与《欲望的隐晦目的》、《秘戏》等,都是对人主要是女人的描绘。
这些作品,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一些情色成分。这些形象,有夜店女孩,有来自朋友的Party,也有来自网络上的图片。在画家的反复描摹下,他们渐渐彰显出非同寻常的审美意义。到了《秘戏》系列,已然是纯粹的情色。
《秘戏》是她个人最喜欢的,也是唯一没有在美术馆展示过的作品系列。既然不能在美术馆展出,就挂在画室里展。她的一幅《秘戏》挂进画室进门处,每个进来的人第一眼能看到。在艺术上,她始终钟情于自己。在我们的传统理念里,享乐始终是受到禁锢的。然而,身体的欲望是天然的,它天生不能被限制。那么,也就无需掩饰,看到什么,就如其所是画出什么。这正是她的天真和干净之处,终究是个实心眼的人。
将“色情”画到极致的时候,沈晔于2011年转换方向,画了一批以《奇鸟行状录》、《星期三灯》、《书写的欲望》等命名的作品。2012年底,她又开始画起水彩《琥珀》系列。
从一开始就跳脱了材质与题材的束缚,技术更是附着在画面上的,她在绘画上越发随心所欲了。
在《琥珀》创作手记中,她写道,“每天睡醒,全神贯注地从一个高跟鞋的后跟尖尖或者一个手指头开始,像树枝生长般让形象自己生长上去,她们也全神贯注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不愿意与我交流。看着一片片诞生的图像,陌生得如同远古森林里的琥珀,又恍惚是时光机把现代人的属性装了进去。”
我觉得,绘画越来越像她的日记,个人印迹越来越深的烙印在画面上。来自于生活日常、看过的书籍影像,一些不知源于何处的碎片,都被她投射在作品里。面对画面,正如她自己所说,“我所能做的是把自己扔进去”。
2013年5月,沈晔携新作《琥珀》赴澳门举办展览,大受藏家追捧。
我最喜欢也是她的《琥珀》,那些时尚女子的形象,用色流丽明快,深浅参差;一眼望去,那色彩的滋润饱满,无形之中传递给人无上的轻盈与快乐。穿着水绿裙子的女子,她裸露着上身,扭着腰,挺起胸,扬着头,极尽摇曳!她哪里屑于别人的目光,一心只顾取悦于自己。
在绘画上,沈晔也是始终取悦于自己的。周作人说,“为文当放荡,为人要谨慎”。我理解,放荡就是为所欲为,沈晔就有本事把画画到为所欲为的程度。而她的视角又是独特的,看到了别人视而不见的东西,所以作品才这样气质迥异。
天分,勤勉,对于绘画表达的热爱……她一样不差。假以时日,单凭这份独特,就是看得见的好前途。
文/尚晓娟
来源于财米网
作者:尚晓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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