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白石山水的用笔用色
白石老人的山水创作从1910年到1934年是他创作的最高峰。思想上最成熟、情感上最真挚、技法上最完备。他的用笔、设色从有法到无法、直至“无术”之“弘道”。
“一笑前朝诸巨手,平铺细抹死工夫”。白石老人的山水在用笔设色上的特点可用“纯厚明朗、艳丽沉着”八字来概括。
中国山水画之难,难在无论多大的尺幅都要具有“苍茫”之气,才够品、才入格。“天人合一”的自然山水形态与思想内涵、笔墨上看,更要体会自然山水向白石内心折射的精神视角,我们透过白石的山水可以发现大自然的风光无限,通过白石“有限”的笔触而达到风雨晦明、烟云变换,朝夕明灭都在白石练达的笔下油然而生,白石老人是真正做到“自然山水即我性,水情即我情”,“登山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的大画家。
白石的笔墨是极其自由浪漫、个人主义的。从技术上看,白石用笔很干净,而且笔性纯熟,运用很准确,完全可以做到兴到、意到、笔到。据说老人每天都要将用完的笔洗干净。使墨和颜色不残留、不交叉,以保证笔墨表现力的准确性。这一点我们可以在他的三册山水中完全可以找到例证,越是细微之处,他的用笔用色越准、笔墨颜色交融在一起时,绝没有一笔是“糊”的,也没有一笔是“涂”的。白石老人自言:
一般人作画用墨和用色的浓淡不讲究,水碗与瓷碟不干净也不注意,以致用水调墨调色不是浓就是淡,或是色彩不鲜明,我作画时就绝不是这样”。
他的山水画用色前无古人、突破古人。水墨中常有“惊艳”之色来表现抒发“我行我道、下笔要有我法”的意趣效果。
例如,在《对题册》中,有一开题为《月明人靜时候》,我们知道,风清月白、皎洁如霜是月夜的特征,静寂与月色在这两种简单的颜色对应下,被超现实地表现了出来。白石老人在选择颜色上妙就妙在他大胆果敢地放大了自然界中“蓝”“白”关系中最微妙的那一点,就像我们粉刷白墙壁要略加些蓝墨水一样,月是白的,天空是蓝的。只有最明亮的月夜才会有如此的天空,但这天空是白石笔下的天空,是无比纯净的天空,就像老人的心灵一样。
白石山水用色的另一显著特点就是:利用反差表现颜色,“不着一色、尽得风流”。
《庚午册》中,“雨后山家”一开中,白石老人没有用一点颜色,但在他极浓、极透、极丰富得墨色变化中,雨后清润的大自然在三间茅舍白墙与团团浓墨、淡墨的重重叠叠之中似乎能清晰地表现出“相对湿度”和“绝对温度”来。
白石老人独树一帜的篆刻印风使他的山水画展现出“纯厚明朗、艳丽沉着”的特点,在理论上有其坚强的支撑点。而恰恰又是印章艺术的“纯粹”性,让白石老人山水之阀,不开则已、一开即放、一放即“致广大、致精微”。白石篆刻独特的字法、章法,使其山水画独特的白石气质犹为突出。以致无论是他笔下的“洞庭归帆”还是“借山一角”都有着让人过目难忘的强大艺术魅力。
白石老人的笔如刀,白石老人的色如禅。
他在大处落墨的同时,精细之处收拾得天衣无缝、不留痕迹。正如1953年中央人民政府授予他“中国人民杰出的艺术家”光荣称号时,周扬先生的祝辞那样:
……他的艺术创作和主张是现实主义的,……。
他主张形神兼备,就是说,把现实和理想结合起来;
他忠实于事物的真实,也忠实于事物的理想;
他忠于事物的细节,也忠于事物的精神。
这是艺术的最高表现手法。
白石老人用笔用色的能力是长期储存、长期酝酿的结果,他通过大量的储存,在表现时不是“四王”式的繁复,而是经过高度提纯之后的“凝结”。当这种“凝结”跃然纸上时,读者感受到的已经不是笔墨和颜色,而是深沉的生命本质与大自然的本来。
白石老人用他的长锋壮笔所描绘的山山水水用他单纯而热烈的颜色所渲染的大千世界感动得不仅是中国人,就连毕加索案头上也有五大本临摹齐白石的画册。齐白石不仅是中国人民的齐白石,更是世界的齐白石。
作者:刘新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