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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倵最近创作的绘画给人以难忘的印象。他聚焦于绘画的物质与精神的辩证关系,通过对形象的解读与分解,以油画物质性(颜料)作为认知物像的载体,力图扩张绘画的内涵与外延。在文倵作品中,绘画不仅是符号的载体,而且还呈现物质的自在性。
当今,艺术家无不都在创作中寻找排他性的可能,因为排他性意味着其中发现一种与众不同的方法论,运用新的方法则预示着生成新的艺术语言。如同丰塔纳(Lucio Fontana)在平面绘画空间上的开创性,文倵受启于日常生活中的食物切割机,试图建立个人的艺术维度,他偶然发现了食物切割机的机械效应——人主观操作它能改变物质的形态,从整块食物被切割成标准化的片状,这种机器完全具有一种去个性化的强迫力量。当这种去个性化的机器被转移到绘画创作过程时,它顺即展现了艺术家在观念与语言上的独特个性。文倵充分发挥如何使用厚颜料创作,描绘的形象在画布上用厚颜色一层层画或叠加,形成了厚重的雕塑感,然后,他以自制的切割机把厚厚的雕塑感画面一层一层切割开来,不断改变绘画的物质形态。这种层层切割形象的过程,就是形象的移位,既在“破坏”形象的同时,又在“生成”新的形象。也就是说,这种绘画具有独特的辩证关系,既保留了绘画形式的手工性,又展示了机器切割的不确定形象。因此,文倵的新作无疑打开了新的绘画维度,从中揭示了人工与机器、形式与形状、生成与解构、设定与不确定之间的争斗和纠缠。
文倵 《弗洛伊德》100 x120cm 布面油画 2014
事实上,文倵把被自己覆盖的(绘画)想象断层剖开展示,让人看到绘画的新维度。如他所说,“自我解析系列作品,对我来说是我对过去绘画历程的反思。是把我的厚颜料油画用食物切割机一片一片的分解,试图把绘画完成后某个被覆盖的想象性断层解剖出来。这种方式,让我把过去已完成的绘画转变为二次解构的过程,它化解了作者和观众的想象力距离。”[1] 这是一种以游戏方式对艺术的介入,即思维、身体与机器对绘画的干预,交织着塑造与解构的过程,这一过程让绘画不再是经典秩序的呈现,而是使它与外物的结合与冲突,以颠覆绘画固有的经验。虽然绘画的发展有其线性逻辑的视觉经验,但这些经验也往往构成了绘画创新的约束或牢笼。因此,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文倵采用非绘画的方式,以打破固有的艺术逻辑和经验为砝码,让绘画不再仅仅是平面意义上的形式,而是要彰显绘画具有空间和时间的雕塑感。也就是说,机器之于绘画,则改变了绘画空间、形式、语言、观念的意义。
值得注意的是,文倵绘画的重心在于解构塑形(plastic),而德语的“plastik”一词,蕴涵“雕塑”的塑造之意,具体指在绘画中与刻划或塑造人物或事物的形态。文倵把这种雕塑概念引入新的绘画方式,将之观念性地转换成“塑造”与“解塑造”的整体。这样使绘画从传统经验中挣脱出来,他以雕塑绘画的效果,冲破绘画的平面性,透过物质变化,向外延展,从而使作品在空间与时间上产生无限性,让绘画自身最终获得新的解释。无论是日常形象,还是历史图像,他主观剔除了与图像相关的语境,并使其转化成纯粹的视觉语言。一切图像经由他手绘与机器处理,宏伟和微观的图象被过滤和简化成纯粹视觉形式,看似没有鲜明批判的姿态,实质上却有非常理性的思考——以绘画/雕塑/装置的形式揭示形形色色的图像背后的象征符号——集体记忆、政治话语、社会阶层、流行时尚、日常生活、个人身份的轨迹。例如在作品《自我解析》(128 x192cm,亚麻布面油画,2013)中,文倵循用自己的观念与方法,画了一只盘中的海南鸡,由64张小画拼成一张大画,描绘了盘中之鸡,预示其任人宰割,恰与一层一层切割厚厚的油画颜料过程和效果相吻合。他主观使绘画的物质性发生变化和转移,最底层的油画颜色被(机器)切割成几近光滑的平面,依然能分辨鸡之形态。然而,画面上被(机器)切割下的一块一块颜色分布于一块一块小画布上,并没有布成鸡的形状,而是组成抽象的色块。其余被切割的油画颜色被自由堆积在一个麻袋上,组成了绘画/装置的整体结构。在《冲突》(80 x100cm,亚麻布面油画,2006)、《面对面》(60 x140cm 布面油画 2012)、《无题》(40 x 110cm,布面油画,2013)和《身份证》(40 x 110cm, 布面油画,2014)中,文倵在不同的厚厚油彩形象上切割下一层,将之移至另一画布上,形成了两个正反或对视的形象。显然,这是平面绘画的手工与机器切割的肌理之间的对比,其形象蕴涵了精确与偶然、技术与自然的关系,从而建构了一种超出想象的奇异视觉效果,并在现实与非现实之间找到某种精神本体。
文倵《黑格尔》100 x120cm 布面油画 2014
除此之外,文倵还从事抽象绘画的创作,他把抽象绘画看作身体运动的产物,灵活把握住了色彩的结构、关系和形式,将纯粹色彩或不同色域进行流动性处理,呈现画面的韵律、结构和形式,这一切归结于他对整体与局部、强与弱、轻与重关系的熟练拿捏。尽现色彩挤压、划动和刀刮所形成的凹凸肌理及其雕塑感,如作品《无题》(100 x 90cm 亚麻布面油画,2014)、《屋顶》(230 x 200cm,亚麻布面油画,2014)和《彩虹》(布面油画,120 x 90cm,2014)等所呈现的丰富而微妙的变化,它们无疑表明:不仅反映了(艺术家)个人在创作中对绘画物质性的强调,而且也展现了其把控几近极简形式的能力。
文倵的作品并没有呈现什么主义的明确理论,但他要以最简单的方式发挥机器之功效,将其转移到绘画中,并让其颠覆绘画表现技巧及其秩序。虽然他所表现的是大多常见的形象,但其作品剔除了语境化成份,以再现其纯视觉意义。与此同时,文倵的作品通过手绘与机器的冲突暗喻了社会普遍价值观的混乱,进而直指当今社会与文化互相动摇的评价基准的根基。因此,文倵作品所彰显的操作性,显而易见地证明艺术生产就是一种思维方式。
注:
[1] 文倵自述,未发表。
文倵《切开的书》100 x180cm 布面油画 2013
文倵《身份证》 40x110cm 布面油画 2014
文倵 《屋顶》230 x 200cm 布面油画 2014
作者:黄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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