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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娅萍对艺术有着充沛的激情和瑰丽、怪异的想象力。这是我在看到她工作室里布满绘画、装置等作品,以及她不停地谈及作品想法时最直接的印象。那些充斥在画室繁复的作品,有着多级的视点、多维的层面,既有水晶迷宫般的装置、闺房的童话世界,古怪精灵的玩偶,比芭比娃娃更邪典似的魅惑,也有以少女成长为主题的卡通美少女绘画,还有德国表现主义意味的油画、版画、素描等等。而许多天使、女巫、小恶魔形象的艳丽、华美、奢靡、暗黑等等又有一个异常复杂的结构和微妙的人物关系。也许这是她前世今生的一种显现,抑或也是她第二人生的象征与隐喻。而大量人、物与景的装置,服饰的精微的细节,出轨的、反叛的、心理的青春体验,构成了这次展览作品的主要题材内容,充满着夸张的心事呓语、梦境和感伤、迷茫的气息,似乎是生存与情感、记忆的自然流淌,看似宁静,却又潜隐着惊心动魄。使这次展览现场弥漫在极度诡异的氛围中变幻出无尽的想象,逼仄、闪亮的视觉空间将观者带入到了一种心理体验的境地,延伸出更多争议的话题。这是艺术的自由和权力,显示了她创作才华和自由穿越各种界限的行动能力。
Artangel doll, 综合材料,2014
随着全球化和数字化的到临,对当代艺术不断变化至今天的理解,好像已经很难单纯地从作品的作品性和艺术家生存经验、处境的线性思维来判断其作品的当代性体现,而更注重艺术家整体的存在和行为方式上,包括艺术家的自省、反思和对艺术、对生活、对未来的立场和态度等综合因素的考察。换言之,对作品乃至艺术家的分析已经扩展并演绎到他们的思想、言论和行为方式的整体状态之中,而作品本身只是其中需要考察的一个环节或层面,其多维的综合能力和对当下文化的敏锐,以及为社会所带来的影响或许更为关键与重要。范娅萍不仅是艺术家,本科、硕士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她还有着一个心理学博士的背景,在创作同时致力于少女成长心理学的研究、实验。她一直与广东省美术馆、北师大心理学系合作研究儿童心理学,撰写教案,开发系列少儿艺术体验式课程,秉承“博爱富足和谐”社会理想,从事教育慈善事业,在“美育”上践行自己的能量与影响。她深信艺术能帮助、推动少年儿童身心更健康的成长,她说:“绘画是儿童心理宣泄的一种方式,能帮助孩子更快的认识到自身的特质,并开发这种潜能,让孩子成为最好的自己。”(范娅萍语)或者说,范娅萍的艺术是一种创作与美育相结合的综合性、多维度方式,尤其是她的“美少女”系列作品,不仅仅是现在流行的所谓“动漫美学”,而是每一幅作品的背后,都伴随着作品角色成长的故事与心理过程。
《Angel Doll No.8》 80x60cm 布面油画 2005
范娅萍不是那种很有直接现实感的艺术家,或者说她不愿意卷入流行的“现实狂欢”,而只是在属于自己的“天使秘密花园”里求得或回归内心的静谧,但在艺术表现上可以是一种天马行空般的放纵,于是她的艺术、她的生活,包括所钟爱的器物,保留着一份艺术家个人的园地。她所追求的艺术是不受外在社会现实的制约而获得独立性的想象,作品好像没有当下话语的痕迹,却有着洛丽塔的情结,巴洛克、哥特的风格样式。所以她能在日常的不经意中发现并表现着与女性直接相关的娃娃、服饰、植物等等,精制、优雅,绝非宏大的叙事话语。在与人身体最近距离的服饰上,进行聚类附彩的镶嵌、拼接和转动。这实际是公共空间中服饰的隐喻性在显示着她本身的经历、记忆和趣味,服饰的逼真性渲染着缥缈的虚幻性。因此,范娅萍的艺术具有虚拟的真实通过角色的注视,穿越了真实与虚幻的二元对立,使那些绘画的图像和异常逼真的玩偶让人目迷五色,沉溺其中。所以,她不同于当代艺术系统中所谓观念艺术的那种难以言说的障碍,而在于对虚拟时空通过绘画、装置等等多媒介方式,创造了更多叙事的可能性。她瑰奇的想象力使得时间、空间之间,人物、景致之间出现了一种极度混杂和暧昧的关系。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游戏?什么是艺术?这些问题都在几乎无边的视觉迷宫之中淹没了。我们可以看到无数瀑布般的线索在迅速涌动,显示了她的艺术在跨出了对于“似真性”的追求之后,在一个新的语境中的自由穿越,凸现了一种“不确定性”的作用,一种无法把握的无限冲突。
《Angel Doll No.11》 80x60cm 布面油画 2007
当代社会的特征已变为文化审美与物质享受的悖反与分裂,对艺术创作也因之在更纯粹的意义上成为文人精神上的自我写照和自恋。尽管范娅萍不是简单直接地表现现实的复杂,但不过这也许反而成就了她的创作。因为远离现实使她的艺术保留了她寓情的细末微节,凸现了绘画、装置等语言的质感与神秘,我们在观看她的作品时常常会遭遇到这样的细末微节。她是从现实的个人经历和想象中,利用绘画和剪裁服饰的片断去排遣、释怀她的爱好、理想,呼应和营造了迷宫似的间离效果,呈现出凄艳、阴柔,甚至伤害的意趣。从这一点来说,她又是非常真实地表现臆想状态下的内心世界,可谓是一种在内心折射的抽象现实,还有资格作为一种心绪、情感的附加值,以及在喧嚣的混世里浓缩了她无所谓的自我表现与独领风骚。
《Angel Doll No.6》 80x60cm 布面油画 2007
每个社会总有那么一些古怪的“精灵”,自知、敏感而又甘愿地存在于社会边缘之中。他们是一些不愿循规蹈矩于现有秩序、不愿与世俗苟同存活的群体。在艺术界,他们无论做人还是创作上保持着与主流价值观疏离的状态,尝试着表达自身经历的倒影。从边缘出发,走向边缘,并对于一切习以为常的,理所当然的惯性思维发出质疑与否定的态度。边缘是他者,是不认同。墨西哥诗人帕斯(Octavio Paz)在《孤独的迷宫》扉页上写的:“认同等于现实性,如同说:归根到底,所有的事物都必然、绝对而且必须服从于主流,只有主流惟一存在。然而,他者拒绝消失。他者继续存在,持续存在。这是难以被理性的牙齿动摇的硬骨……排他性总是为他者的存在而苦恼。”(见《帕斯选集》上下卷,作家出版社,2006年7月第一版)边缘还是差异,也是多样性的显现,边缘状态中的艺术更是现实生活的折射。范娅萍遵从于一个自足的世界,通俗的情节模式、时尚的趣味充溢着邪典般的魅惑,在细节上让人心头一惊一诧。“邪典”一词的“邪”与“典”两个字或许可以概括她的《Angle Doll》系列,这类立体娃娃的装置有两种情况:一是“邪”,题材与情节多半离奇怪诞,形态自由放肆,风格异常,带有强烈的个人观念,富有争议性;二是所塑造、装置角色的立体感与平面的绘画,以及特定的美少女、天使、小恶魔等形象对比于她所钟爱的“王子与公主”的故事模式等等,具有经典的意味,导致了无处不在的童心和构成一件作品所需要的冲动与理性。这看似矛盾元素的共存,却正是范娅萍作品美妙与邪恶的关键所在。童心是前提,而工作的狂热和理性则保证了其作品在叙事、构图、色彩、节奏和细节真实等多方面的水准。尤其是《梦境》、《天使的秘密花园》、《Angle Doll》等系列作品,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古怪角度、诡魅的色彩,构成了她作品特有的标识。我揣测这是范娅萍内心的隐忧,她是有意为之地通过现成品的装置、手中画笔的感觉,使作品产生出动荡、扭曲、分裂的世界——恐怖的梦魇混合在一起的超现实场景,呈现出一种不知所终的神秘、曲折,而且悬疑的语境。于是,幽闭,没有出路,无法预期的真实恐怖噩梦般袭来,如同无迹可循的午夜梦魇。即便你已经深谙其中所有元素,它仍能在暗夜里给你的心头沉沉一击,并且成为你无法摆脱的臆想。而奇妙植物的缠枝、镜像等物质性,正是她内在精神的紧张,这种紧张的宣泄其实就是显示了过往经验的针对性,导致了她的创作具有这种幽闭梦魇般感觉。在我看来,她不是将存在的问题意识表述为被“环境”支配的无能为力的痛苦,而是与整个当下社会中,女性艺术家不得不自己用自己的选择加以面对现实挑战和考验压力有着密切的关联。或许她们总是用一种悲剧和宿命的眼神注视着你的观看,将星星点点的美丽与浪漫镶嵌在黑暗之间,偶尔地显露诡异的峥嵘,却足以让观者伴着突如其来的惊悚深深打动。范娅萍对艺术的这种极端个人化选择的魅力就在于那种恍惚,那种对感官刺激的迷恋和勇敢而热烈地表现,呈现出的癫狂般的自由和异类趣味,夸张的风格和多种元素的杂和,以及自成体系构成了范娅萍邪典的话语方式。
《Angel Doll No.12》 80x60cm 布面油画 2006
中国这个越来越多元的时代,不知所终地将把我们带向何方的现代化过程,使一切都变化的急速而扑朔迷离;在一个仍在不断转型的时代里,事物是那样的复杂,许多边缘都是模糊的。人的欲望、相互间的交往、权力的运作,包括我们以为透彻的金钱关系其实都并非那么清晰可辨。人与人之间,性别的模糊化,情感的无法划分定位,造就了他们漂浮的缺乏节制的游离状态。因此,范娅萍的创作难以界定,只有美好与极端的二极,抑或只是另一个“自我”存在的状态。这种自我抑制或自我放纵的艺术转化,触及了一种情感上或者心理上的真实,就像孤绝的情感和自我尊重的态度。她或许强调的是在不确定中张望的不确定方式,而并非如以往艺术一样只重视“确定的意义”本身。我相信真正的灵感都是无法解读的。范娅萍作品呈现出的癫狂般的自由和自我的趣味,尤其是在她塑造的有些肮脏的小精灵身上的天使般的翅膀,象征着她内心的憧憬,以及她在现实喧嚣中的一种谴怀、坚守与希望。
洛丽塔 No.2,布面油画,166×128cm, 2007
天使 No.2,布面油画,166×128cm, 2007
作者:冯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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