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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中国现代书法史》,写十部经书,是刘灿铭近年来最主要的工作。一方面在写作一部回眸二十多年来现代书法的发展之书,一方面以古朴的小楷抄写着历史长河中睿智的经典,这二者之间隐秘的联系,在我的一篇旧稿中也许可以找寻到:“只有表达了最本质的自我,古典和现代的画地为牢才会完整地突破,什么古典,什么现代,在一个真实的人面前将不攻自破。”
在《明朝那些事儿》的后记中,作者说:“因为我发现,其实历史没有变化,技术变了,衣服变了,饮食变了,这都是外壳,里面什么都没变化,还是几千年前那一套,转来转去。”这是有道理的话,但是这话语中的疲惫情绪总有一些过于当下的痕迹,或者说,竟是今天活生生的写照。
林下水边的参悟,舂米证道的欢喜,拥有一种与此相别的氛围,我一向不能明白地将它表述出来,直到访泰州光孝律寺,看到广钦法师的一段话:“宁可被社会人看不起,一切比不上社会人,就少攀缘心,妄想心,好专心用功。”又说:“以前祖师总是安守卑下,不惹人注意,越是沉默无名,越少攀缘,越是好用功;若是心多攀缘,则意根散乱,心多骄满,则易失败。”这些清醒踏实的话语中,最难得的,乃是那样载欣载奔的欢喜和热度,在现世的减法中抵达精神的加法。
以这样的体会为基础,才可以走进刘灿铭的抄经世界,在小楷的行程中,刘灿铭笔底的技术走向简净,但是简净的技术分明构成了别样的世界,这世界的核心在于饱满。但这饱满分明并非婴孩般的饱满和响亮,这是怎样的饱满呢?沿着这样十部经书的鸿篇巨制追寻下去,却又分明回到了历史的河流中,聆听前贤的诠释。
髡残说:“夫人为世间生老病死、富贵荣辱所累,则思而为佛为仙,不知仙佛即世间人而能解脱者也。”我相信刘灿铭笔底的每一部经书都是这位曹洞宗青原系传人朝夕厮守的经典,晤对经书,其实是聆听智者遗音,而就是在对这一切的聆听后,这位僧侣同时也是伟大的艺术家得出的结论是:“仙佛即世间人而能解脱者也。”
解脱者走向何方?熟读经典的髡残说:“大凡天地生人,宜清勤自持。”“清勤自持”,读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忽然想起一段影像,在那段影像中刘灿铭从远处走向镜头,他的气度,正是这等“清勤自持”的规模。他笔底的饱满,也正是这清勤自持中的饱满。
洁净,温和之中却拥有内在的不妥协,保持精神的向往和追求,在今天的世界中,是十分艰难的选择,刘灿铭称之为“心灵的抗争”,而他的小楷写经正是“心灵抗争的结果”,在这里,书写不是简单的技术活动,而是“以笔墨做佛事,供养一切人天大众。”所谓饱满,大概也正因为有着彷徨四顾,终至决然的灵魂为铺垫吧!
像这十部经书一般的经典,比如孔子的言论,其中深深的感喟其实是年轻时所难以深刻体会的,正如刘灿铭近几年的创作中一个小而闪亮的点曾经并未映入我的眼帘,但是当今天的我再次阅读他的书写时,落款跃入眼帘,不能褪去,于是,我为这持久绵长的抄写,为抄写中的饱满找寻到本质的源泉——他的落款中,常常明明白白写下“存仁堂”如此宣言般的斋号。
“仁”,孔子说:“仁者爱人。”经历了沧桑的人方可以明了,这不是空乏的口号,而是生存下去,走向大道的惟一选择,一切消极的力量考验着我们内心的热度,是永远地燃烧?还是在风中熄灭?穿越时空和地域,文森特·凡高说:“尽管我又病又疯,但仍不失去对人类的爱。”这就是伟大的艺术家永恒的回答。而艺文和如此本质存在的关系,刘灿铭抄录的佛语亦作出明白的揭示:“若不明心地之法,只在道理文字里做文章,终究是一场空。”
所以对于跨越了技术障碍的书写者来说,从来不是书写本身的问题;对于欣赏者来说,也不是一个眼观的问题。换一种说法,从眼观到心观,道路是共同而抽象的,晤对刘灿铭的小楷,我们也许可以加上“稚拙、质朴、原典、简约、率真”这样的定语,但其实是不足以作为本质的定义的——这实在是十部和自我乃至佛陀的心灵产生着紧密联系的作品。
现在,当他的《中国现代书法史》已经由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当他的这十部经书陈列于厅堂之时,清勤的人生凸显于混浊的背景,忽然莫名地想到髡残的感慨:“佛不是闲汉,乃至菩萨、圣帝、明王、老庄、孔子,亦不是闲汉。世间只因闲汉太多,以致家不治,国不治,丛林不治。”从这样的角度说,十部经书,历经数年,以完全虔诚的小楷形式,以完全心灵书写的方式,就其过程和结果来说,是一个完整的行为表达,而这个过程中对经典的膜拜和精神的自省,以延续古典的方式所进行的现代反思和批判,又令它具备了现代书法的全部元素。
作者:王白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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