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注重借助符号辅助记忆是一种本能，这样可以赋予持续性。一个具有特定文化同一性的群体需要借助符号唤起共同的记忆。先辈正是以这种带有文化符号的方式传承后人，使他们免于未来复杂文化的迷失。

　　中国的门神文化历史久远，上至宫廷、下到民间，门神是传统社会镇宅辟邪、护佑平安、表达美好祝愿的重要灵符。门神文化既有历史文化传说，又有丰富的艺术创造，既体现中国传统主流文化的气度，又代表民族习俗的品质。

　　顾黎明先生的艺术创作是在矛盾的两边游走，总在他个性的潜意识和接受者的反作用下完成转化。当构筑“门神”的经典状态时，他所选择的具有生活化的言语含义被观者无限外延。从艺术创作角度看，“门神”实现了开放性和有效性的结合，形成其个人风格的“身份表征”。可以这样说，顾黎明先生艺术是个性潜意识在改造与接受的双重形态下完成了顿悟式释放。

　　相对于顾黎明先生在形式上运用门神的语义和转变性而言，他的改造做得更具主动性和一贯性。顾黎明先生早期一直潜心于《汉·马王堆》所赋予的不完整形式，但这个符号并非是常态生活中的经验图像。而“门神”具有特定文化的群体辨识度。因此，《门神》系列在《汉·马王堆》的基础上得到了延续和深化。画家知道自己要表现的视觉形象必须摒除其语义，即打破“门神”为人们所熟知的表义，将门神转化为“文化记忆”的符号，作品形式上的独立风格以及造成接受效果的丰富含义甚至胜于作者要传达的观念。其形式语言无疑成为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艺术中最具代表性，对传统图像资源的解构、改造成功且风格化的典范。

　　东方文化的审美，是一种适度遮光条件下，平面化、细节化的审美，而且追求意趣、风度，胜过实际的审美。“去光”的处理方式，经过适度选取的亮度，被顾黎明先生描绘的物象夹带着神秘和不可言说的荫翳之美。或者说，中国的绘画，是求仙问神的修行，一种笔画精神。而西方自文艺复兴之后，追求的是在凡人的身上发现神性及美。今天，大部分东方人，已经接受了西方式的审美观。

　　顾黎明先生的艺术观念以极为理性的温雅的态度为主旨。在他看来，真正的主体或观念意义却是载体本身。或者这本身就是顾黎明先生在绘画艺术探索上找到的一个更为开放也更有针对性的媒介符号，是其书写性绘画的实物转化，也是传统资源在新绘画形式上的“改造”。顾黎明精于观念和形式创造。理智的思维保证了他作品观念的敏锐，对形式语言的探索则确定了其作品形式的独特。

　　更为重要的是，这显现了东方原始思维的某些特性，即原始思维的具体性、意会性等。所谓具体性思维，是指思维对象和内容是个别的、具体的事物的外形，以及事物的整体形态的变化运动。在这种思维过程中，始终不脱离具体的物质形象。并且，这种思维还有另一个突出的特点：把一切抽象的、普遍化的、观念的东西尽力转化为个别的、感性的形象，借以对其的直接观照表达思想。

　　涉及到当代艺术创作如何能够真正介入本土的文化资源和艺术传统，形成具有中国观念、以及我们自身的一种表现方式的形态。这是整个当代艺术界近年来新的自觉。当艺术在不断突破边界的过程中，顾黎明先生从“神性”的角度拓展视觉经验，也从社会科学和艺术史研究的方式去激活传统。立足当代中国回望中国的传统文化资源时，文人的精英文化和民间技艺都涵盖在其中。顾黎明先生的“门神”在中国大众传统文化里赋予了象征性隐喻，但他的着眼点并非“门神”本身。

　　他的创作是改善当代人对图形熟悉度的陌生化再读，同时让人们体会到传统文化赋予的温暖。因此，我们有必要考察画家这种策略生成的真正原因，进而突出它的必要性。

2016.03.23于杭州

作者：杨大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