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谈四个问题。第一，中国公共艺术教育现状：第二，什么是公共艺术：第三，城市公共艺术的发展历程；第四，城市公共艺术的发展取向。中国公共艺术教育现状，我带领的团队做了一个调研。目前全国共有102所设有公共艺术专业的院校，跨及26省、自治区、直辖市：另外，还有34所院校专业开设有公共艺术课程：30所院校曾举办公共艺术相关活动或著有公共艺术相关论文。即，据不完全统计，与公共艺术相关的中国高校共有166个。

　　大家看到这个表格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样一个走向，在2013年时公共艺术院系创办达到了一个高峰，原因是2012年教育部将公共艺术列为二级学科，所以带结果就是在短短的两年之内，全国建有有一百多所院校，包括我们的师资、教学储备、我们对公共艺术的研究是否能够与之匹配？所带来的相关问题我就不一一解释了。

　　我遴选出比较成型的或者说成立比较早的六个学院，他们所设置的时间和涉及公共艺术的理解和相应的范围，做了一些总结。这些总结可以看到我们当今公共艺术教育的一个大致面貌。也就是说既有强调公共艺术作为一个系统的、比较完整的面貌，在教学中比较注重空间，当然我谈到的空间不仅仅是指物理上的空间，还包括思维上的、时间上的空间。还有就是由传统专业衍变、衍生出的公共艺术专业，比较典型的专业有造型专业、景观设计、建筑设计、园林设计等。

　　严格来说，公共艺术在今天依然是一个动态发展的种类，严格来说，它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定义能够把它的属性、它的外延一言以蔽之。但是公共艺术至少可以看出有两个系统，一个是艺术家进行社会参与和社会介入；一个就是政府纳入国家文化形象和城市发展战略，也就是说公共艺术立法，百分比艺术。包括顾丞峰先生和殷双喜先生讨论为什么把公共艺术和当代艺术放到一起，我本人也做过与之相关的一些论文，我认为公共艺术在中国其实就是一场误读。

　　维维安·洛弗尔（Vivien Lovell）说：“一方面，公共艺术代表了一种愿望，试图以乌托邦的形态和场所强化观众对于艺术品、环境乃至世界的体验；另一方面，它又潜在地担当着现代主义的重任，试图颠覆和质疑各种固有的价值观和偏见。”可以看到公共艺术和当代艺术的关系。其实当代艺术也好，公共艺术也好，都是当今一种新的文化取向。特别是公共艺术，它要潜在地担当着现代主义的重任，试图颠覆和质疑各种固有的价值观和偏见。这个很显然就是当代艺术的职能。

克里斯托弗《被包裹起来的德国国会》 1971—1995年

　　这个案例大家都知道，克里斯托包裹德国国会大厦，表面上是说我可以提升你们城市的旅游，可以让德国的文化在世界上呈现一个更开放的形象。但实际上特别重要的取向是他颠覆了德国的价值观。

　　我今天不去展开讲，但我们可以判断什么是公共艺术？简单的说，在西方出现“公共艺术”这个词的时候，它是一个复合词，它就是一个public和一个Art，两个领域的结合成一个特殊的领域。那么它就涉及到公共、大众和艺术，合起来就是公共艺术。我完全同意不把公共艺术作为一个专业，所以中央美术学院就没有把公共艺术作为一个专业，它是一个学科群的概念。但是在教学上，我们必须把它做一个界定，那么我把它界定为具有公共性艺术语言的艺术表达方式。

　　前面我们谈到公共艺术的两个脉络，第一个是关于公共艺术的教育为主题，我们不再过多谈公共艺术与当代艺术的关系，艺术家介入社会参与的关系，重点谈城市公共艺术。这其实和公共艺术导入中国城市背景有很大的关系，中国的城市发展被称为人类历史上最浩大的城市化进程。它带来的特殊问题使我们引入公共艺术概念的时候就不可能避免地和城市公共艺术发生了联系。公共艺术也被看成是百分比艺术。也就是说除了公共艺术，世界上没有哪种艺术是政府通过法律法规来保障其落实与完善的，因此，公共艺术更是当代的一种文化现象，它是一个由西方福利国家兴起的、强调艺术的公益性格和文化政策。

　　我们来看一下城市公共艺术的发展历程，为什么它起源于欧洲？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早在希腊雅典卫城，它的总规划师就是雕塑家菲狄亚斯，也就是在西方历史上，建筑、雕塑、壁画、园林、手工艺从来就是一个整体。达芬奇不仅仅是一个画家，他还做过城市规划，做过罗马的下水系统的规划，做过广场、建筑设计。米开朗基罗也不仅仅是一个雕塑家，他也是曾建筑广场、雕塑、壁画等等。由于西方有这样一个传统，那么在工业革命以后，你会发现，艺术从建筑脱离出来了，不再附着在建筑实材上，钢筋、混凝土筹等，但是它的历史叉要求它的城市不能缺少这种艺术形式。

　　其实最早在欧洲的公共艺术也是百分比法案。叫“依附在建筑物上的艺术”，最早可以追溯到1888年巴塞罗那。为了迎接1888年巴塞罗那市的“裴塞拉案”，而且当时从提出的政策可以看到：“从国家的利益出发，指出建筑具有政治利益，所有的公共建筑物具有国家（地方）形象，让民众欣喜，让商业兴隆，让人民以它的国家（地方）形象为荣。”

　　美国是全盘学习欧洲的，美国最早的建筑上的艺术，包括城市美化艺术早在1900年就开始了，由于有了这样一个积累和储备。全世界第一个非常明确以百分比艺术立法的就是在1959年的费城。所以，我把费城称为公共艺术的策源地。一个小小的费城，光壁画就超过两干面墙，去费城的旅游巴士路线就是费城的公共艺术路线图。

　　我提取的这几个城市都是公共艺术具有转型期、转型意义的这种城市。比如美国的洛杉矶，美国从费城立法以后，紧接着源源不断地各州各市都进行了立法，但是到了洛杉矶，洛杉矶为了奥运会也通过公共艺术对城市整体文化有提升。洛杉矶奥运会之后，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这个政策最重要的三个属性就是艺术项目、艺术设施、文化信托基金，我想其实就是因为这三个内容影响了后续的很多公共艺术理念和它的延展性的发展，比如说文化信托基金，公共艺术百分比政策要求所有的建设都拿出百分之一的资金来专项建设，不得挪用。这个费用其实是很高的，它可能有富余，所以把它纳入文化信托基金中，这个中心就会每年进行很多与之相关的活动，比如说和城市旅游节发生关联。所以后来的公共艺术具有广泛的延展度，跟后来延展的公共艺术政策是有关系的。

　　我们再看西雅图，为什么把它叫做“公众的公共艺术”，因为西雅图尤其强调艺术的公益性，强调社区，它所出台的政策包括“邻里艺术计划”、“社区艺术计划”对后来的公共艺术更大规模地走向大众、走向社区奠定了一个理论基础。

　　在芝加哥，公共艺术又有了更加宽广的延展。比如原来我们说公共艺术可以代表一个城市的文化形象，它甚至可以成为一座城市、一个国家的形象代言者。但是芝加哥千禧公园是它的城市代言，干禧公园花了4亿7干5百万美金，它历时六年才完成。

　　再后我们可以看到又有变化，澳大利亚墨尔本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包括它的都市计划、艺术都市发展计划、创造首都繁荣计划等五年计划，特别是澳大利亚提出的“创新国家，文化创造财富”的概念，而澳大利亚很多州和市，它的公共艺术百分比法案超过了全球的一倍，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二。那么我们可以看到公共艺术跟国家的创新文化，国家的经济、政治发生了紧密的关系。

　　接下来我们看到台湾的公共艺术，包括后面韩国的公共艺术，甚至它所挪用的案名、条例基本上是借鉴美国的。但是韩国和台湾又有大的发展。在韩国可以看到纪念碑上的“艺术创造文化国家”。

　　目前在全球范围之内进行公共立法的国家城市的分布，我们知道美国有国家艺术基金会，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统计对公共艺术的投入可以得到12倍的经济效益，这都是有数据支持的。数据显示，公共艺术的受众在全美每天超过5百万，这个数字是每天博物馆、剧院、美术馆受众的一千倍，如此庞大的受众人数和媒体关注度使公共艺术不可避免地成为重要的社会资源。

　　日本著名的公共艺术策展人南条史生说的：“无论从建筑、都市规划、或是艺术的角度来看，时代正逐渐将注意力转向公共艺术”。

　　我们来看中国，世界著名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说过这样一句话，“21世纪对人类社会发展进程影响最大的两件事，一个是新技术革命，一个是中国城市化”，所以我们处在一个与其他国家非常不同的历史阶段，我个人也有对公共艺术的一个认知和解读的变化。比如说2000年，我就在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成立了第一个公共艺术本科工作室，2005年在中央美术学院城市学院成立了公共艺术系，今天我们把它作为一个学科群。今天很多的学校都成立公共艺术学院，我为什么现在非常支持，是因为我发现中国的情况非常不同，英国到德国很多的院校的城市规划专业已经取消了，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需要，他们的规划已经是几百年前就规划好了，这个专业毕业之后没有用，可中国人不能取消，我们的学科建设完全没有必要跟着西方的学科建设而建设。今天的西方学科建设简单的来说都是工业革命带来的产物，而未来的学科建设一定是领域的建设、平台的建设。可见公共艺术在教育理念中其实是一个平台，它能汇聚不同资源或者专业背景，产生新的生长线。所以，它是一个具有孵化价值的平台。

城市公共艺术作用之一

城市公共艺术作用之二

城市公共艺术作用之三

公共艺术作用之四

　　今天公共艺术发展，我指的是城市公共艺术的发展，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取向，叫做艺术激活空间，这个空间不仅仅是物理空间。公共艺术到底有哪些价值和作用呢？城市公共艺术可以打造城市形象；可以介入公共空间；可以引发文化互动；可以形成社会衍生。这些又可以辐射到多少呢？它可以结合国家级城市设计框架，导入城市整体形象的营造，比如巴黎拉德芳斯新城。拉德芳斯新城为什么会有一个新的凯旋门，牺牲那么大的空间，因为几公里外的这条轴线就对着新型广场，它要用这样一个诉求传承城市的过去和未来。巴塞罗那干脆将公共艺术整体导入城市。它可以是国家或城市的视觉代码，比如自由女神像；也可以纪念重要历史事件，比如前苏联的二战纪念碑，美国的越战纪念等等；它可以结合城市景观和人居环境介入公共空间；它可以结合城市家具打造富有个性城市功能设施；它可以留存历史的文化事件；它还可以传承社区历史和文化并保持一种开放的对话状态；它也是动态、开放与互动的展演：它甚至可以通过网络互动艺术或游戏娱乐方式进入大众。那么，它还是新生活方式孵化器：它可以针对社会面临的共同问题，以艺术的方式揭示；甚至现在还有艺术教化功能的有效手段和治疗功能，我们现在艺术的治疗劝能，特别是在欧洲已经是在公共艺术的版块里了，比如说对自闭症儿童，老年痴呆喜等的这种关爱。

　　那么，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公共艺术至少在形态上它有这样的发展趋势。为什么说我们今天的公共艺术好多都是出身于雕塑的人在做，其实也是有一点道理的，就是因为在西方最早的公共艺术大部分是雕塑作品。由于建筑上已经不能再附着雕塑了，所以更多以壁画或雕塑的形式在存在：但是那个时期，我们把它叫做艺术装点空间。后来发展到，比如说巴塞罗那，巴塞罗那整个选择了400多个区域进行了城市的改造。我指的是区域而不是点，一个区域可能是一个公园，那么这些叫艺术营造空间。那么再看今天全球的发展，更多的给我们带来的是艺术激活空间。我举一些案例。这个案例在伦敦的市政厅，这个市政厅前面的广场实际上是每年更换公共艺术，它实际上是一个公共艺术场所，每年都会邀请不同的艺术家，每年都更换艺术作品，它是动态的。2008年的艺术家的一个作品，就是一个“望远镜”，在位于大西洋两岸的英国伦敦和美国纽约各竖立起一座，两地的人们可以通过这两座望远镜，看到大洋彼岸的城市风光，还可以与对面的人打招呼、写字留言。

2008年5月，大西洋两岸的伦敦和纽约各竖立起一座大型“望远镜”

　　我感觉，实际上未来的公共艺术特别适合由南京艺术学院这样的艺术院校来做，因为它的学生范围特别大，还有音乐、舞蹈、戏剧等专业。其实公共艺术恰恰完全没有一个可能的固化的表达，比如在西雅国的公共艺术计划征集，谁都可以参与，于是有一个艺术家的计划获得了批准，那就是瑞秋猪，它诞生于1986年8月，是雕塑家乔治亚·杰博（Georgia Gerber）根据1985年Island县展览会的冠军猪，名为“Rachel”（瑞秋）的猪而复制的铜像。这个计划是为这个猪过生日，这个生日为期几天，实际上是这个城市的旅游节，每年有大量的游客过来，因此而衍生的旅游纪念品，冰箱贴、钥匙扣等等，跟城市的旅游文化、旅游经济、社区都有很大的关联。

社区居民每年为瑞秋猪举办生日庆典，成为该社区饶有特色新的文化节日

　　再看一下之前面提到的芝加哥干禧公园，比如说它的04年的芝加哥公共艺术指南就尉旨的干禧公园。千禧公园占地24英亩，非常之大。那么，下面重点给大家介绍一下西班牙艺术家普莱策的作品，其实重要的不是这个物化的造型，而在于这里面储存了他采集的一千张市民的脸的图像，这每一个小时变化6张脸像，它是动态的。当然还有很多很幽默的作品，包括卡普尔的一个“云门”的作品，也不仅仅是一个这样的作品。我们看这个城市和人群的关系，包括每年在它周边的公共艺术活动，这个才构成整个干禧公园以公共艺术形态来代表一个城市的一个品牌。

西班牙艺术家 杰米·普林萨 Jaume Plensa 皇冠喷泉

　　下面简单介绍一下我的公共艺术的实践。2008年郑州方面找到雕就说耍把郑州打造成雕塑之都，选择了两百多个点和主题要做大型的雕塑，都是40多米高的，当时给我的人物就是在这两边建一个49多米高的青铜文化主题雕塑，这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因为这边左边是一条公路，右边是一条河道，宽只有不到60米，长有1.5公里。有一条旧铁道，要拆掉建成公园。我接了以后要求不要拆，觉得这铁道一定会有用的。我最后决定做一个1904公园。因为1904年第一个蒸汽机来到了当年小小的郑县，今天的郑州已经成为一个交通枢纽，一个大都市。我认为这早重要的是这个火车头和车厢是要告诉这里的孩子们，这是有游戏闯关与通关的，你从哪里钻进去？出口在哪？你可以游戏、可以竞赛。于是人们看到，最早的一个完全没有人气的线性空间到现在变得非常具有人气，它真的使这个城市焕发出新的活力。但仅有这些还不够，我做了一个关于爱情的占卜，一对情侣在上面走，前面三十米的枕木全部换成中国传统和爱睛有关的诗句，起点有箭头，你耍见证你的爱情么？从起点走，手拉着手走不行，如果你们配合不好，只要一急，中途就掉下来了，那倒门的爱情也要劳燕分飞，所以一定要走到尾才行。所以建成之后，发现不关大量的情侣到这里去占卜他们的爱情，这里也变成了拍婚纱照的重要场所。

蒸汽机与一个小城镇的邂逅王中作品郑州东风

　　那么也是说我谈的公共艺术，它的活力体现在哪？它要具有文化的生长性。我们要强调对学生四个维度的能力，传统学科都是单．维度的要求，就是你搞雕塑，那就只玩泥巴。但公共艺术要求有四个维度第一个维度，简单来说就是文字能力，即策划，推导，整合能力。第二个是沟通能力，怎么沟通，怎么让你的想法被别人接受：第三，是空间问题，单不是三度空间；第四，就是你背后有没有文化生长性，你的文化伸展性在哪里这实际上取决于你的公共艺术的延展度。

　　下面一个是地铁公共艺术。中央美术学院从2008年就做北京的地铁、奥运专线、机场专线等等，有的线留下这样的空间，比如说南锣鼓巷，北京非常著名的一个老区，留一个20多米的空间给你去做。按传统就是壁画、浮雕，那么公共艺术激活空间的理念怎么去传达，我是用了4000个8公分乘8公分的琉璃块，每个琉璃款针对老北京故事和物品的信息采集。将这些采集的东西封存在这些琉璃块内，每一组还放置一个二维码。不管是50年还是100年，北京如何变化，人们都可以从这个二维码中找到当年老北京的普通市民的鲜活的记忆。所以，我们说公共艺术不仅是艺术作品，它还是公共事件、社会话题、市民互动、媒体传播。所以公共艺术是一种文化生态。

　　最后，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的公共艺术代表了艺术与城市、艺术与大众、艺术与社会关系的一种新的取向。谢谢大家！

作者：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