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6年6月11日

　　地点：中国教育学院东城分院

　　王惠：请您谈谈对刘知白绘画的印象。

　　付京生：刘知白的画，不管是小写意，还是大写意泼墨山水，我觉得他是重造了一个自然，他是按照道的原理在造。这种对自然的重造，对画家的心性提出了一个非常高的要求。达不到一定的心性，没有对人生的解悟，对于什么是人最好的生命状态，什么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最好的和谐关系，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理解，他的画就达不到一个高度。这就是所谓人品即画品，其实指的就是人格的修养和品位，和他绘画最后的结果是有密切关系的。从刘知白的绘画里头来讲，他秉承了明清时期典型的中国文人对于人生、对于自然的理解，在这方面他修炼得比较完善，有了这种修养的完善，他所再造出来的这些山水，完全是他心性的一种表现。

　　王惠：在绘画语言的使用上，您觉得刘知白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付京生：在刘知白的绘画中，最主要的是他所使用的这种表现形式，这种书写性的表现形式，对于中国书法当中的书写性体现得是比较完善的。在近代的画家中，尤其是在学院教育里，这种书写性的手法已经被抛弃了，一方面它被抛弃，另一方面它有它的难度，它有它与学院教育之间的隔阂，很多人没有继承这个传统。而在刘知白的绘画当中体现得相当好。这种书写性，是他完全按照中国古代书写文化的精神实质去运作它，再造一个自然。在他再造的山水当中，当你的眼睛落实在某一个细微的点上的时候，比如说一片竹叶，比如说树干上某一笔，你的目光都会顺着这片竹叶或这个树干，按照这个书写之道的原理去循环周游，在循环周游的过程中，笔法的轻重缓急、墨色的干湿浓淡，它们的组合关系就犹如音乐一样，在你的心里起伏跌宕，形成一种视觉的音乐化的效果；在体验这种视觉的音乐效果中，心灵被洗涤，情感被升华，得到一种纯美的享受，就像我们听一曲境界非常高妙的古筝一样，在审美的周游中完成一种人生境界的超越。刘知白的绘画，它的意义就在这一点。在近代的画家中，能够把绘画的书写性做到这样一种境界的，刘知白是佼佼者。他不是唯一的，但他是最好的之一。

　　王惠：请您谈谈刘知白的泼墨与传统绘画语言的关系。

　　付京生：首先，刘知白的泼墨，在他泼墨的行为过程中，中国人的空间意识非常强，这种空间意识和他早期的书写性的小写意山水的过程中形成的空间观念是有关系的。这种空间观念在中国的古诗文中都有体现。比如像大家耳熟能详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实际上展现了一个很壮阔的空间关系。刘知白的泼墨山水中有这种空间关系，你看它这些主要的山峰，和山峰外边的这些山外之山，如果刘知白他没有一个中国人的壮阔的、具有宇宙意识的空间观，绝对画不出这样的山水来。我们可以把它当作中国人山水空间意识的文本来解读。即通过看到的山水，在我们心中能够建立一种中国人对于空间的那种具有宇宙意识的空间意识，这在中国文化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亮点。比如李固的《与黄湘书》，开篇就是“闻已渡于洛”，听说你已经渡过了临汝和洛水，五个字就一泻千里，这种空间意识在刘知白的泼墨里头是有显现的。

　　王惠：您怎么看刘知白的泼墨山水？

　　付京生：刘知白的泼墨解决了两个问题，一个是空间意识问题，一个是书写性的问题。他的泼墨主要显现的是一种团块结构，他把中国的书法书写意识贯穿在团块结构里面去了，这也是刘知白的泼墨非常值得重视的一点。刘知白已经确立了泼墨的语言形式，空间意识和书写的方式。至于怎样去表述泼墨、泼墨语言的表述和泼墨语言的建构，他已经完成了。但是，他没有重新结构一个泼墨的结构，这个泼墨的结构就像中国的汉字的结构一样，用这种语言去表述几千年泱泱大国的这种文化精神，当作一个中国文化的图腾去对待，他没有重新建立一个具有精神意向的结构关系。没有一个集团，纯粹以个人行为去画泼墨，能达到这个高度，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只是一个比较孤立的现象。任何一种文化要达到一个高峰，都需要一种集团意识。这就是刘知白的泼墨给我们的启迪。就是一定要有一个集团意识，大家共同地去做一件事情，才能最终形成高峰。这不是刘知白的失误，也不是他的能力和才华的问题，而是由于一个时代的原因。

作者：王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