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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成熟艺术家的新作,会想起他已有的创作成果。这是作为个体艺术家自身的上下文关系,对于解读艺术家及其作品总是有帮助的。
他一直画油画,也一直做装置,还在欧洲陶瓷中心做过陶艺。其作品题材广泛,往往随世事变迁和个人徙居,恣意之所至而定。何工是一只侯鸟,在中国和美国之间来往的飞翔,移民的眼光和“海归”的视角,构成了他创作思维与创作心理的独特性。读何工的作品会感到沉重而异样,沉重里充满沉思,异样中显示异质。他对于周遭的社会现实和主流意识,始终保持着不认同、不妥协的态度。即使是吃吃喝喝的题材,在他的绘画中,也是一种历史记录:政治的历史和历史的政治以及政治历史在日常生活中的隐性表现。只有敏锐的艺术家才能揭示权利关系、意识形态以及文化工业对人心的操控。这正是艺术在今天的使命。
何工不论是油画还是装置,甚至是他偶尔创作的陶艺,都给人以大尺度的感受,哪怕有时候画幅其实很小。究其原因,一是作品的空间构造有一种宏观性,往往取俯视或鸟瞰的视野,给人以宽广之感。画面在眼底延伸,装置在地面展开,这种处理在深入表达历史纵深感和时间性的同时,有效地控制了过于英雄主义的崇高,保持着个人表达的具体性。这对于当代艺术创造来说乃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旧有历史主义的荒唐就在于将个人席卷而去。二是其创作充满史诗般的激情,不是轻描淡写,不是嬉戏卡通,而是重金属的交响。那些狂热扭动的笔触,那种黑白交织的色彩,悲壮而凄厉,给人以强烈的震撼。但我们应注意到,何工在新作中改变了过去偏于硬朗的画风,绘画对象的边缘变得模糊含混,甚至吸取了夏加尔式的软性笔法。这是为了表达情感的复杂度:野地的呐喊实际上充满了人世的温情,比如,在中国历史上有谁比鲁迅更敢于呐喊,又有谁比鲁迅更有人文情怀呢?
在一个崇尚简单图式的文化消费的时代,何工义无反顾,朝着历史与人的深度而去,这无疑是一种挑战。只有在对自我的挑战中,我们才能真正揭示社会和参透历史。只因为社会并非只有眼见的事实,历史并非只是事件的堆砌。对艺术而言,心灵的现实和精神的历史是第一位的,它们的伟大与卑劣、永恒与短暂,都只能在真诚而执着的躬身自问中闪现。而艺术无非是个人逼问历史和历史逼问个人的过程。
何工是在这种逼向中敢于承担的人。
王林,2007年3月10日
于成都岷山饭店
作者: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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