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给马锋辉的画写点文字的时候，我自然想到他的同乡贯休，或许，这种挂靠同乡名画家的套路太陈旧了一点。但我发现贯休与马锋辉除了同乡之外还有更为重要的共同点，那就是：一生只画一张画。换句话说，从贯休到马锋辉，马锋辉至少在这一点上是一直在追随着这位大师同乡的。

　　籍贯婺州的五代绘画大师贯休，除了画史文字之外，存世的也就是一件《十六罗汉图》。但就是这一件，就足以成就其为大师了。用一种夸张的说法，就是再有千张万张也不会改变贯休在中国绘画史上的地位。当然，在中国绘画史上，也是在人类文艺史上，这样的大师并不只是一两个。而留下成千上万作品我们却不去看他的倒是不计其数。

　　从《十六罗汉图》里，我们看到了大师的风采，看到了“大师相”，同时也看到了大师的坚定。你会想到他这一张画好像是从他成千上万张画里精选出来的。因为只要有点知道画是怎么一回事的人都会明白，大师也不可能张张都是好画。真正的好画在任何一个画家的一生中都是占少数，往往还是占极少数的。但极少数哪怕就一张，你也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师了，多了也没用。而这一张画就是你的终极目标，你的成千上万张画就是为了这一张画。这需要坚定，哪怕你孤立无援。我在写下贯休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坚定”的注释：一以贯之、一死方休。你只有一生，你只有“一个”方向，你只有“这”一张画。

　　马锋辉是个多面手，在绘画上，人物、山水、花鸟无所不能。为此，为了出一本画册，要选择作品也成了一个问题，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到选这一张画的时候。说实在的，这一张画也不是由你自己选的，而是由整个绘画史，更宽泛地说是整个文化史来选定的。但是，我在这里看出了马锋辉的准备状态与方向。

　　对于马锋辉来说，“起点就是目标”。他的第一张画就是为了那最后的这一张。其实也就是最后的这一张了。

　　一生只画一张画，在这里的意义：一是，你一生画的所有画都是为了这一张;二是，你一生画的所有画，在画的当下都是作为这一张来画的，都是第一张，同时也是最后一张。自一以至万，自万以至一，“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在石涛，这就是“一画”;而按马锋辉多年悉心研究的乡贤宋濂的说法，就是“一心”。宋濂说：“所谓风、雅、颂者，皆出于吾之一心。”

　　最近与马锋辉一起在策划一个国际水墨画学术邀请展，我提议用“传宗接代”作为展览的标题，结果没用。但是，我在这里却看到了一个在中国伟大的绘画精神传统中传了宗接了代的画家。他就接在这一点上。这就叫一脉相承、血肉相连。。

　　当然，这种“一生只画一张画”的生存方式与时下日益商品化并且日益趋向极度的消费社会来说是不合时宜的。但是，如果说合时宜的话不就成了时尚了。用一种愤怒的知识分子的说法，真正的艺术与艺术家就要是对抗时尚的力量。或许马锋辉没有想得这么深刻，但不管怎么说，马锋辉给这种说法增加了一点信心。

　　“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马锋辉还是一心一意地、坚定不移地在画他的这一张画。我想，只要他一直这样地画下去，总有一天会画出他的这一张画的。

　　我在这里说了这么多个“一”--一生、一张、一贯、一死、一个、一点、一脉、一画、一心、一意、一直、一天，示之马锋辉，“未尝不一笑置之也”，这最后一句，则是宋濂的话，我是从马锋辉《宋濂书画美学思想研究》中看来的。

作者：曹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