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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美人图经历了一场程式化的过程。
自魏晋流行列女图以来,历经唐宋,直至明清两季,古人对美人的画法早已定型,变成了一个可以复制的符号体系。
美人的标准被统一了,如宋人诗句所写的:“秋水盈盈妖眼溜,春山淡淡黛眉轻”。
▲ 女史箴图﹝局部 ﹞
唐朝摹本 原作为东晋顾恺之
绢本‧设色,25 x 349 cm
大英博物館,伦敦﹝London﹞,英国
为什么所有的美人都大同小异?那些精致的眉眼、口鼻,像是艺术产业链条中的标准件一样被生产出来。
这种程式化,是女性面容在经过男性目光的过滤之后得出的对“美”的共识,在这些美人图的组织下,女性面容立即超出了个人的身体,与一个更加庞大的符号体系相连,这个更加庞大的符号,是由哲学、美学、伦理学、心理学、性学等共同构建的。
▲ 洛神赋图﹝局部 ﹞
宋朝摹本 原作为东晋顾恺之
长卷‧绢本‧设色,27.1 x 572.8 cm
故宮博物院,北京,中国
明代佚名的《千秋绝艳图》,描绘了班姬、王昭君、小乔、卓文君、赵飞燕、杨玉环、薛涛、苏小小等六十多位古典美女的图像,是真正的美女如云,但仔细打量,发现所有人的面貌都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律的修眉细目。假如再把清代费丹旭笔下的《昭君出塞图》和陈清远的《李香君小像》拿出来比对,我们很容易会把这两个不同朝代的美女当作孪生姐妹。
▲ 千秋绝艳图(局部)
明代,作者不祥
长卷,绢本重彩设色 29.5×667.5cm
中国历史博物馆藏,北京,中国
所有美到极致的事物都是脆弱的,美人的脸,更是不堪一击。时间是最大的压力,而最能体现时间流逝的,不是钟表,而是女人的脸。所以无需外力施压,只需在时间中静默等待,钟表周而复始地运行,只会让人错觉时间可以失而复得,只有美人的美貌,让人知道什么叫一去不复返。
▲ 昭君出塞图(局部)
清 费丹旭
绢本设色 144× 41.8
故宫博物院,北京,中国
美人的脸上,记载着时间的细微变化,比钟表更加形象、更加生动,也更加准确。这并非建立在男性的优越感上,男人的面孔,当然同样面对着时间的考验。
因此,程式化的美貌标准在批量生产之后,丧失了真正的其美所在的独特性。从美的角度上看,它的价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 李香君小像(局部)
清 陈清远
绢本设色 115.5× 35.5cm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藏,北京,中国
美人图像的程式化带来的好处是,它模糊了个体之间的差别,使得那些消失的芳华,可以借助另一个身体复活。躯体可死,容颜永存。午夜梦回,看似根植于人们心中似曾相识的美丽面孔,就这样穿越了无数个前世今生,来到我们面前,获得了永生。
优点同时也是缺点,它模糊了个体之间的差别。面容的价值,就在于它的识别性,它的第一价值不是好看不好看,而是将一个人从人群中识别出来,在社会的网络中找到自己的定位。“面容之下存在着独一无二的躯体”,这使人的面孔超越了身体的其他部位,具有了单独的意义,它是将个人与社会连接起来的接口——即使在今天,确定个人的最重要符号,仍然是身份证或者护照上的标准像,而不是指纹,尽管指纹比面容更有唯一性。
▲ 女史箴图﹝局部 ﹞
唐朝摹本 原作为东晋顾恺之
绢本‧设色,25 x 349 cm
大英博物館,伦敦﹝London﹞,英国
博尔赫斯《沙之书》中告诉我们:“隐藏一片树叶的最好地点是树林”。而美人图,则使一张具体而生动的面容变成极易隐藏的树叶,使得我们无法将一个人的生命与另一个人绝然分开。在审美目光的驱使下,面容的可识别性大为降低。
这让人想起今天的整容术,想起美容院流水线上炮制出的“标准美人”,那是一张张肉身版的美人图。古代画像的美人们也许是被动地成为了“美的范式”,而今大批整容的女子,是主动试图通过他者目光实现自我确认。
▲ 佳妇人例图(款)
明,仇英/绘,文徵明/题字
巻子装,紙本水墨 27×651.7cm(外寸27×677.8cm)
日本早稻田大学图书馆藏,东京,日本
人造美人们忘记了一点,即面容的首要价值是将自己作为鲜活的个体与他人相区分,而不是混同。
对于这种以他者为主导的面容意识形态,波伏瓦在《第二性》首卷开篇引用法国哲学家普兰·德·拉巴尔的话说:“但凡男人写女人的东西都是值得怀疑的,因为男人既是法官又是当事人。”波伏瓦在该书导言中进一步阐释道:“两性关系不是正负电流、两极的关系,两性的关系是男人同时代代表阳性和中性。”
▲ 靓妆倚石图(局部)
清 改琦
立轴,绢本,设色。83.2×27.1cm
广东省博物馆,广州,中国
从古至今,女人的美由被动生成于男性的笔下,转向主动产生于医生的刀下,女人掌握了展现自身美丽的主动权吗?但背后的观看者与观念制造者的角色似乎从未改变,仍然存在于被女性当作标准的男性的臆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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