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
作为参军的好友和同路人,多年前我们就合办过“回到视觉”的展览。如果说那时对“看”之问题的质疑是在实践中慢慢被理解的话,时至今日,所有言语、评价、误解都已渐渐朦胧了。然而某些重要特质是否依然存在?是的,“看”之疑惑依然,不经意间,它还是会闪出一丝欣喜的亮光,这大概是我重读朋友作品时的本能反应吧。
参军的静物作品大部分产自南山路老美院画室。这座上个世纪50年代的红砖旧建筑窗户很高,走廊中有回声。透射进画室的北面的光平稳、 均匀,仿佛不多不少专为照亮、显现物体那最令人着迷、 最浓郁的中间色调做好了一切准备。年深日久,地板上积累了主人无数次走进、 退远的痕迹。松节油的流淌、 腐蚀及洒落的油彩沉积物重重叠叠地覆盖在地板、墙面、画架和一切伸手可触摸的地方,如同尘埃和空气无时无刻不渗透在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风干的果物堆在桌上,经历了从新鲜到枯萎的时间侵蚀,而后又死而复苏般再生为物之本色,在柔和的光线中发出近乎地质岩层的灿烂。视觉是意识的指向,它可以使场所被营造,同时,它也在营造的场所中被馈赠。自从参军搬进这个屋子,这个屋子就诞生了许多和时间、空间有关联的静物画。
1995年,参军从法国考察回国,他重新调整自己,确立了以视觉研究为主的学术目标,并以静物作为他与世界沟通的媒介。他足不出门,面对实物直接写生。很难想象他每日准时步入其中之后是如何在这里守候与观察的。守候是一种返回,返回实物本原,恢复人与自然的联接。观察是一种思想,是一种投射与出击。他那硕大的调色板上堆满了从一支支锡管里挤出的光润亮丽的颜料,如同高低不同的音符排满了整个琴键和音域。他熟悉这些矿物质颜料的不同色泽变化和调和反应,就像农民熟悉天气与土地对谷物生长的意义。他爱用两种工具:一把三十厘米长、五厘米宽的刮刀,一些排刷。谁也弄不清他主要是刮还是刷。在追求真实的意义上,或许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抹掉和添加哪些对他更为重要。
果实一直是他喜爱表达的主题。果实本身就是自然的造化及大地与天空的恩惠之物。望着它们沉甸甸的感觉,那是一种与物质世界的亲近与充实,也是人与自然的归属。他爱事物的自然质地如同爱颜色的色质本身,他的画面总能唤起我们对古老的珐琅质般的油彩魅力的向往与关爱。一层层带有如土地那样的金黄色常常渗透在画面底层,那是自然的色质本身。有时他画面上的浅色层肌理像流沙蚀空的结晶体,显得高古和空灵。有时画面的深紫色调和桃粉色调又总带着几分疑惑与激情。他时而像是用泥刀在塑一堵墙壁,时而又像是推动着一条彩色的河流涌过河床。他画的某些果子,湿润时像用清晨的露水洒过,浓烈时又如穿过地层的火山熔岩,而干涩时却又仿佛要将一切都化成粉末。
他的画是有着诱人之处的。我们的眼睛常常会因为难以抵挡魔力诱惑而抱怨。不经意地受他的画面鲜明色块和抽象节奏的牵引,我们会突然看到生气盎然、真实可信的物体,但想留住视线仔细欣赏一番时,却又无法聚焦,它那雾里看花般地被化开后又重新滑到抽象节奏上——这种互动的反复循环不恰好是正常视线中被吸引、延伸与再持续的反映么?他用画面干扰了我们的视线,他知道,视觉的真实在于错觉。他让我们站在抽象与具象之间的悬而未决中,任凭其使用障眼法诱导我们进入他的磁场。
他知道这场游戏好玩,就真的玩进去了,并在轮盘赌上押上了生命中最宝贵的时光。从少年时代就开始的风风火火地创作活动,一直到上个世纪90年代初师从蔡亮先生进行历史画的创作研究,他都是以能画大创作、驾驭大场面而著称的。某日从巴黎归来,他推翻了以前的方式,支起写生架,摆上微不足道的静物,从此便有了新的开始。千万别以为他的转变会使其气度变小,他的野心更大。他敢向自己使用了大半辈子的眼光质疑,事实上也就是在向所有的成见和戒律质疑和挑战。
有一段文字曾这样赞美过一位大师:“某人说,他在鲜花盛开的草丛中看见了上帝,这并不让人引以为然,当他说他看见一个橘子,这反倒让人惊愕。”
参军有没有真的“是其所是”地看见一个果子?让我们还是看看他的作品吧。
2001年11月
作者:焦小健
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