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龚旭最新的展览“临时圣殿:龚旭×魔都龙王”近日在深圳华侨城亮相时,老实说,出现了与以往不同的展览场面。这里既有龚旭颇具神话思维的绘画创作,也有“魔都龙王”品牌旗下的潮流玩具,包含与其作品相关以及与陆平原、程然等成熟艺术家合作开发的衍生品形象。所以,当展览开幕,一改往日安静看展的“文艺调调”,呈现的竟是不少粉丝追逐潮流玩具、衍生艺术品的热闹场面。

自拍、合影,兴奋地围着扭蛋机,期待拥有一只心仪的“招财虎”,摩挲着“元气兔”,爱不释手……而一手缔造这一切的就是龚旭,一位长相帅气、对时尚极为敏锐的年轻艺术家,一如画面中走出的“日系少年”。他是艺术家、是设计师,是潮牌创始人,又能亲身下工厂,从研发到生产、营销、推广,他身兼数职,好像“百变全能”。而更为难得的是,在时下迷茫盛行的环境、情绪中,他却很清楚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并极尽投入,一以贯之。

出生于1986年的龚旭,2010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获学士学位,是标准的“科班”出身。但龚旭觉得,自己在学校念书那会有点“分裂”,这倒并非是一个贬义词,一方面,他接受着油画系的教育,一丝不落地练着基本功;另一方面,龚旭不少国美附中的同学考上了新媒体专业,他们互通有无,倒是让他了解不少当代艺术的东西,“杜尚、博伊斯……精神上接受了很多当代艺术的、各种领域的艺术讯息;但手头上、课堂上,还是通过绘画实践着一些传统的基本创作,当时是又排斥又没有办法,为了成绩必须认真地画。但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的‘分裂’对我挺有好处。”

当被问及,国美四年对他的影响,龚旭的回答坦率而实诚:“最大的影响是——让我决定不再像在学校里那样去画画。”这并不意味着龚旭对学院模式的排斥,也并非是他在有意划分主流、非主流,只是他想明白了一点道理:模式也好,主流也好,无非是把所思、所感、所学、所经历的,通过某种方式表达出来,所区别的,不过是每个人是否找到了最适合的那种方式。

想明白这点,并非易事。刚毕业的龚旭,免不了经历茫然四顾的徘徊期,而且他们那一届的运气实在不算好。在他们之前毕业的学长们,正好赶上中国艺术市场的高峰期,很多人一下子就名利双收,看得龚旭这批师弟师妹们羡慕不已,但龚旭毕业那会,正好遇上次贷危机,曾经在云端的前辈们又回归到“接地气”的生活,为生计奔波,这巨大的落差让人目迷耳眩,有好一会缓不过神来。

刚毕业的龚旭,也画很多装置的草图,各种各样的尝试都做,怀抱着宏大的理想。可是,一年、两年、三年……却发现越来越多的想法不能落实。“那时,你会怀疑你做的东西意义在哪?”周围很多经历了徘徊的同学,选择回到学校继续读书,试图找到新的方向。但龚旭很明确:从附中开始算起,在学校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于是,龚旭开始了一条孤独的探索之路,没有学校、没有同学、没有训练体系……孤独到每天只能面对自己,只能跟自己的内心相处,别无选择。而就是这样的孤独,却渐渐呈现出了一个清晰的世界,“就像照镜子,越面对自己,越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在这样的孤独中,龚旭生命中最本真、最记忆犹新的东西反而沉淀了出来,那样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我们拼命长大,忘记了童年种种快乐,但却在人生的某个节点获得片刻的安宁,涌上心头的,却是过去最单纯的喜好。出生、成长在上海的龚旭,从小就能轻松接触到一些跟国际化、时尚有关的内容,“那时候,周围住着很多留学生,日本的、美国的,耳濡目染,就对这些敏感了起来。这不是什么地区优越感,而是我真的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别无选择。”

而现在回忆起那段徘徊、困惑的时期,龚旭倒觉得顺理成章,“曾经有媒体采访我,问我如何看待青年艺术家毕业之后面对的一些创作困境、市场困境?其实我觉得这是个不成立的问题,既然选择了艺术,这些就是你应该有心理准备去承受的东西,做艺术就是要熬出来。我其实挺庆幸,我毕业的时候正好赶上艺术品市场的萧条,如果我遇到好时候,也许也禁不住诱惑,晕头转向了。”

从2012年起,龚旭的创作渐渐明晰起来,那一年,因巨尺幅的绘画作品《龙的“计划”》进入大众视野,“魔都龙王”的名号也自此而始;在2015年OCAT西安馆举办的特别项目,同时也是龚旭重要的个人展览“暴烈的十二生肖”之后,龚旭所携带的次元文化标记使其获准远离了当代艺术主流的精英文化体系,他也极为难得地自持了一套与当下绘画流行趋势保持相当距离的创作逻辑。2016年龚旭创办了自己的衍生品品牌“魔都龙王”,通过品牌与品牌,品牌与艺术家之间的合作,在近两年的时间里,开发了多款主题玩具。

2018年,龚旭个展“接龙”在蜂巢(北京)当代艺术中心震撼亮相,不仅展出龚旭2015年至今的多条线索的绘画作品。在最新作品“画龙”系列中,龚旭基于宋代绘画中对龙的绘画形象研究,如陈容的《墨龙图》,而找寻一种与当下公众文化的聚合,尝试在最新的实践中追求一种高度的公众性,以此派生出当下公众文化与传统绘画接洽的可能。

策展人杨鉴认为,龚旭绘画中最擅长的其实是对具有经典或者定向性的美术史资源进行篡改、伪造、涂鸦或虚构一层叙事性。在他这样的工作方式下,中国传统绘画与西方近当代绘画历程,更确切地说这个历程中激发艺术家兴趣的一些问题结点——如“接龙”展出新作中讨论的宋代画龙艺术——则被拆解开来,在其极具个人化,同时也具有一定偶然性理由下被重新编织,而龚旭绘画具有某种达达主义式的气质:富于穿透力、直达目标的坦率,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种方式并不沉闷严肃,充满着喜剧性的游戏态度。

从2012年确立风格,一路高歌猛进,到2016年衍生品牌“魔都龙王”的创立,个展的巨大成功……龚旭似乎在而立之年获得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他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一如往常的创作、实践。

如果问他,走到今天的成功经验,龚旭相对淡然地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多花了点力气,相对认真一点。”龚旭创立的潮牌“魔都龙王”,从设计、研发,到生产、营销、进驻商场、参加展会,都是他们自己来。为了每个环节的严谨,龚旭脚踏实地去了解潮流资讯、专业分析,再去工厂学习生产,那学习,还真不是做做样子地去工厂体验一番,而是真的泡到那个环境中,撸起袖子,亲自上场。

“不要有架子,既然选择做这个就要有做的样子。工厂的师傅们是这方面的行家,我就像个小学生一样听他们说。最重要的一点,勇于承担错误,产品实施过程中,肯定有失败的案例,有顾客找我投诉,我该承担什么就承担什么,不会推脱,这才是一个品牌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