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9年热闹的上海艺术周期间，80多场当代艺术展和博览会中，于2019年11月6日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开幕的“杨诘苍：三魂七魄”个展，依然吸引了众多艺术界重要人士的关注。此次展览不仅是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新馆首次举办中国艺术家个展，也是今年美术馆年底压轴大展。

展览并非一场回顾展，但却是杨诘苍迄今为止在国内最重要的大展，由德国策展人，同时亦是杨诘苍的夫人杨天娜（Martina Koppel-Yang）担任策展人，她选择了艺术家30年来最具有代表性的重要作品，并主要强调绘画创作，分10个展厅，共20组作品聚焦不同主题的作品进行展示：来自艺术家不同创作时期的2组装置、4组影像和14组绘画及书写性作品，包括自我升华、生死、残缺美、记忆、姿态、权利与和谐，使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反复出现的重要主题逐一浮现出来，展现了杨诘苍创作生涯和艺术个性的多个方面，对我们身处的当下世界提供了主流之外的另类视角和态度。

多年来，杨诘苍以一支毛笔活跃于国内外当代艺术领域。对其而言，艺术作品的创作理念，精神性是很重要的。作为一位定居于法国的中国艺术家，他创作的主要媒介是水墨及影像，但在杨天娜看来，杨诘苍既不是影像艺术家，也不是水墨艺术家。而是一个当代的文人。

在此次展出的作品中，有关于“灾难美学”的陶瓷人体作品，也有基于911事件以及越南战争等基于现实题材创作的作品，还有探讨传统绘画及书法关系的作品等。

展览主题“三魂七魄”出自艺术家在该展览中呈现的最具代表性的书写作品，旨在描述道家理念中关于人类灵魂本质的探索。“三魂七魄”在作为杨诘苍个展及书写作品标题的同时，影射出艺术家所珍视的普世性及其在创作过程中贯穿的两个基本概念：毛笔运用的功能性及精神价值的强调。杨诘苍一直在追求务实的精神性，它倚存于此时此刻，与中国文人文化中一种显而易见的沉思与自我陶冶相似，并影响着全球事件中所发生的参与行为本身。

多年来，杨诘苍的艺术总是深植于现实土壤之中，以不断恢复生活本身的活力，展现现实生活原貌并将其作为作品的自然组成部分加以吸收，他的艺术是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调制的鸡尾酒，是一个实用的乌托邦。对他而言，艺术创作应该要强调一种“在场”性，要符合语境，要跟当地发生关系，“当别人认可你的艺术创作的同时才是真正的水墨走向世界。”他谈到。

​雅昌艺术网对话艺术家杨诘苍

采访者：雅昌艺术网记者王明亮

“杨诘苍：三魂七魄”展出作品，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2019

雅昌艺术网：主办方这样阐释这次的展览：这是杨诘苍老师在国内迄今规模最大的个展，但不是回顾展。您之前在国内也多次做过个展，这次展览的作品又是如何挑选和梳理的呢？

杨诘苍：其中这个展览初期筹备的时候，策展人看到展厅的图纸，觉得展厅很大很适合做大型个展。所以就决定做一个“重要”的展览，这里的“重要”其实也就是把我的创作中为人所知晓的比较知名的作品带到上海来。在挑选作品的时候，其实也在考虑是否要把我当年的毕业作品拿过来（展出），做一次回顾性的展览。但是其实我本人不是很喜欢所谓的“回顾展”，因为我觉得我的创作还在上升期，另外我的签约画廊也认为回顾展是以后的事情。还有一点，我希望这次展览是一个相对轻松的展览，因为我的很多作品在国外，运输、保险等等都会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所以我们最后还是决定选取更强调书写性的作品来展览，作品有的是80年代的创作，也有现在的创作但总体都是书写性的。“毛笔”本身也是非常轻巧的艺术创作媒材，刚好跟我们希望做一场轻巧的展览的理念融合。

雅昌艺术网：“六二禅”、“十一日谈”，这次展览标题为“三魂七魄”，这些都带有数字，而这些数字有似乎符合某种理念。比如中国道家思想比较强调“数”的原生性作用。在西方，古老的毕达哥拉斯学派同样把“数”可以代表宇宙万物。数字对您也有独特的意义？

杨诘苍：数字之于我更多像一种心态或者生活态度吧。比如我开车去加汽油，我喜欢加到“八”停下来。这倒不是说迷信，我觉得这是一种警惕。我加油的时候时刻注意油表的数字，我开车同样也会十分警惕。这更多像是一种生活习惯的状态或者说自我提醒吧。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是要谨慎一些。当然，在艺术创作方面我是十分自由的。

雅昌艺术网：“毛笔”这种创作媒介在这个展览中处于非常显眼的位置，您刚刚也说本次展览是偏重书写性的作品的展示。但是，我注意到您80年代有些作品的创作中，比如《千层墨》的一部分作品，您并没有用毛笔。但是，随着您创作的深入，“毛笔”又渐渐回归到您的创作中，成为创作的日常。

杨诘苍：哈哈，你看作品很细。事实上确实有这种现象，80年代当我们还特别年轻的时候。西方一些艺术思潮对我们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像我刚毕业的时候，我们称为“前卫”艺术的思潮大量涌入国内，处于血气方刚的年龄段的年轻人因为认知的原因会对这些思潮产生误读。那个时候，很多人都觉得“前卫”就是反对一切，当我们看到西方当代艺术画册的时候，就产生了很强的冲击。所以我自己在那个时候也希望不用毛笔进行水墨创作。当然，经历过这样一个时段对我们也有好处，就是在创作的时候可以放开，摒弃一些束缚。比如《我仍然记得》这件作品，在书写的时候会觉得笔墨横飞，很乱，没有书法的章法，但是会发现另外一种美感。我觉得如果没有80年代的经历，今天的创作也不会这么放得开，更没有重新回归的可能。

雅昌艺术网：怎么理解这里的“重新回归”呢？

杨诘苍：每个人经历过一个阶段以后，需要重新回归到之前的一个阶段。我觉得这个特别重要。比如我像我这次的展览中，我们布置了一个课堂，里面有很多4、5岁孩子的作品。实际上，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觉在慢慢消失，但是到了80岁以后，或许又能回归到当初那种状态，像黄宾虹一样。

雅昌艺术网：返璞归真的美？

杨诘苍：有的时候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感。比如我的策展人就说我的作品里叫“灾难美学”。我觉得这个倒是很贴切，我喜欢在一些重要事件中发现美的事物。我一直想希望传达一种想法：我们面对错误、灾难，不要惧怕它们，我们要直面它们。在灾难中找到希望，发现美好。这是一种浪漫主义者的思维。

雅昌艺术网：这次展览中，我们看到既有《千层墨》又有《阴功轴》、《十一日谈》等等知名的作品。尤其是《十一日谈》您用非常瑰丽的宋画的方式呈现了画面，但是内容上有的人认为显得无序和混乱。

杨诘苍：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作家薄伽丘写过著名的《十日谈》，该作讲述1348年，意大利佛罗伦萨瘟疫流行，10名男女在乡村一所别墅里避难。他们每人每天讲一个故事，共住了10天讲了一百个故事，这些故事嘲笑黑暗和罪恶，赞美爱情是才华和高尚情操的源泉，谴责禁欲主义，无情暴露和鞭挞封建贵族的堕落和腐败，体现了人文主义思想。08年的时候，我也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我觉得我们面对这些灾祸的时候应该换一个看世界的角度，我选择用爱来表达。

雅昌艺术网：很多中国艺术家都期望进入国际化的平台，但往往在这条道路上受挫。如何看待中国艺术家进入国际舞台所面临的问题：是艺术家本身的视野问题，还是平台的问题，抑或是创作的问题？

杨诘苍：我觉得跟文化土壤还是有很大关系的，我到国外以后慢慢的将水墨的创作方式融入到他们哲学里面去。我觉得艺术创作强调一种“在场”性，艺术家首先要明白自身的创作面对的是谁？要符合语境，要跟当地发生关系，这样别人认可你的艺术创作的同时才是真正的水墨走向世界。

作者：王明亮 罗书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