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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是命运,是命运的忧乱》
我早期有组黑白梵高系列让人欢喜。其中的激情让我在荷兰的沉郁记忆一次一次随风而过。后来每当我无意翻到这组梵高时,觉得其中的激情被过份浪费了── 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浪费了。多余的激情,也就是与实际情况不符,加大的赌注。凡曾与激情抗争过的人,都会体验到贫穷的力量。是什么被“多余的”浪费了?最有可能是即兴的、偶然的东西,或是特别剧烈焦虑的本能── 抢着在勇气消失前把一切表达出来;(我以为所有宝贵的东西都是瞬间遗失的。)象伤口,什么也不(能)掩蔽。人容易相信从疯狂中抢救出来的东西。并且毫不掩饰地被它吸引。
创作中的一些精神磨炼,实际上是奢侈的忧乱。我们是被貌似壮丽的激情暴力吸引了。(没有这种折磨人更痛苦。)为了相信多余的激情,人通常付出了超过自己真实勇气的力量,甚至虚无──激情最终局限于人的无聊。我们平凡的激情就是证明。(如果激情不是为了取悦人,那么人就不会被其奴役。)激情总是主观的,(主观的思考主观的经验主观的感觉)所以没办法将它们(自然)落实到客观自然的地方。所有痛苦激情都是被辜负被浪费的,(痛苦不幸就是这样养大),也只有如此,我们才能从中感叹它悲壮的景观。
激情是命运。人历炼的激情,都要牢牢地套在灵魂上,成为一种个中幽默的心灵诗── 所有的情感最终都要落实到这个事故上;人本来就是跟随自己生命历程做创作的。
(旁白)激情,在任何时候都意味着一种忧乱。而艺术正是一种忧乱。
《清算》
凡是触及“本色”创作的时候,人都有种隐秘的灵性冲动。当人回过神来细想的时候会发现,只有通过本色热情,才有可能在所有的时候所有的地方澄清自然、本能的激动。我容易被冲动所攫取,被缠绻在灵性的回忆快感,和破坏的热情之中;忘记轮廓忘记线条忘记方法经验,只剩下灾变── 出于真实的情感,到最后才渐渐明了可以画成什么来。忘形得意很容易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和损毁;眼和手都跟不上;画中之物就这样被确定、孤立出来。治荡浪奔之间人又如此至诚至静至美,因为我们只做很少的事。我们只是“适当的呼吸”。
一种短暂的生命热情,经过肉体“钻石般”的主观表白后被抹消(没有肉体的深思熟虑的学问)。所有难以言表的性灵揭示都是实践命运的一次次清算──渐渐地燃烧,渐渐地熄灭。又象一只看不见的手撒下千万颗种子。人注定要受其累。
《源形》
只要有可能,我总想修改“过去”的作品── 有人说,一幅画只能表现一个瞬间表情(它不早来,也不会晚来)。可见创作时有一种心灵、智慧和意志的某种统一的东西。一种不灭的东西。(如果不是和谐,一般说你没有表现出自然── 你在画画。)修改不是“后悔”,也不是一时冲动的偶然所至…… 你带着被打动的源形表情重新潜回── 再次凸现(当初)神秘的片段,或性灵的诗性结构。修改就是回到原形。
…… 我天天看见它
而每次都以为和它初次见面
《种子》
专注和深入产生灵感。但更重要的是由于人当下纯良、和谐美的本身决定一个感受。一瞬间大善大美的宁静和谐创造了一种灵魂感受,一种“极限体验”。
所以,创造者,除了你自己的种子,请不要相信其它;把你生动的性灵栽种在一个灵魂的灵感里,在所有温暖的心田里发芽。
(表达人类纯良喜悦之情,这种最困难的修养,就是艺术家的阅历。)
《沉默的阴影》
绘画肌理,一种有触觉的视觉阴影,有时又象是言说的游戏──可它不是游戏。它是“触觉视觉”高度浓缩的平面;是平面瞬间的开放;是(绘画里)手(节制与放纵)的一种戏剧;或者它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种综合松散的生(物形)态和几何的因素。我们把它看成一种相对效果的游戏,所以画面中到处看到“手”的痕迹;一种被孤立出来的灾变,它只涉及部分身体、部分画面的体验。说“它”是手的灾变,是因为不曾在灵性中为“它”定位。(事实上是艺术家深入挖掘的材料肌理影响着我们,甚至确定作品的最终形式。)
肌理的戏剧是我喜爱表现的,它是我对平面的好奇心;对好奇心的一种抚摸。但我又始终想逃离它,摆脱它多余的讯息和能量。有时,我过份注重了肌理的观念,以致无法对正常的平面和其他负责。
我希望有人理解我是自然地、有意破坏画布平面独一无隅的规则;肌理通过天真或天真的失控引出其它“言在此而意在彼”的黑洞效果(起码为错误提供了自然环境),它幽微、触觉的颗粒,及其多变的复杂性,犹如一粒粒种子,埋伏在四面八方;我把它们看成自然的一种特别表达,而不是模仿自然。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为作品的蕴涵说话。但它真正的力量并不在它能说什么,而是它没能说出来的部分── 不说出来反而更容易察觉。我更希望有人读到绘画,哪怕是(绘画)表面的审美争辩 (表面如深层一样生动有力;神话、深度就在表层),而不仅是什么异质或局部肌理。
说到这里,我斗胆得深入一些。材料肌理本身可以独自表达,但当它掩饰不住图象的时候,就变得毫无价值。与艺术家一齐决定作品的最终形式,是敏锐深沉的情感。洞察力赋予了它与(画布)现实的相等意义和评估。肌理表面非理性主义的特征正好说明不能对它进行平庸的理解── 它越暧昧越具表现力。我喜爱它是由无意识的力量决定的,并试图存在于自然之上人工劳作── 对未知力量、未知自然的探索正好为创作贴上“人”的真实标记。因为它一无所求,一无所惧,所以是难控制的;我喜欢这样的深渊。这是我独自成瘾的一种积累和个人忠于自然真实经验的收集;它也是一种纯粹的“形”,(我从平面中抢救出来的无杂质的形象)。最高、最真实、最完美的就是这些残缺的部分。不幸的是它(甚至)成了我的(绘画)主题。幸运的是我对它(文质彬彬)的理解和职业的尊重至今难为人接受。
《复活师》
我喜欢做的一件事是,重复积染一个形体。
反复,反复;直到“它”失去了原形初衷;被另一个沉甸甸的意象替代。
我不知道如何了解“它”蚀朽、变化无常的过程,(反而是品位或品位的讽刺);但我知道重点不是说一个形体的故事。这些和现实隔了多层的虚构,(它只能是虚构,虚构是它的意义)借着多少偶然,借着对无意识偶然的平常的描述,表达了一种真切的平常心。(“平常”是一种灵魂状态,“平常”逐渐积累,最终形成创造冲动。)
渲染的消解变化无常,让每个象征、意象、差异、自相矛盾,都兼具摸索中的益处和危险;对一个形(一幅画)的“最终确认”── 先前我不知道,事实上没有什么最终(正确的)确认,因为几乎没有一幅画是真正 “完成“的,(别在意,你无论无何得不到最终确认,再说,确认也没有什么好处),我们不过是叙述而已。确认的基础在于作者的善恶,从无数中可能中选择你确信的几种趣味,并始终狂热地进行这种选择。因为不能把大千世界都画进画布上,你只能满足你的小部分,并表达出你全部的喜好。
后来我才渐渐理介,一个形的最大值不在于它可解或不可解。最后你想寻找的只能到自己的意识深处去寻找,别管它会以何种方式出现。或许正因为如此,其意味才比那些理性的诠释更有力、丰富。
(旁白) 反复、反复的渲染,以为找得到答案;其实不过是某种暂时的替代品和昙花一现。正因为如此我们失常的、欺骗性的积累和直觉性的估价才如此动情,仿佛目不识丁的牧羊人要唤醒了自身的诗。
《尺度》
在画室,我没有任何尺度;一般地说,我不喜欢尺度。(不喜欢尺度,因为我有千百中不同的要求。有谁知道什么触动了我呢?)一个没有任何参照的摸索过程最让我动心。一个真实的答案却常让我束手无策,像人过于诚实的目的── (有高贵有朴素有真实)应有尽有,惟独没有兴头(噢,兴头一来最平庸的人也挣得来沉实生动)。
一种与众不同的个人尺度(体验)让人明白什么是真正(手艺)尺度。(人的)手艺就有人为的和反自然的性质,就有人的差异特点。我用“不恭敬“的尺度去做自然尺度的事情,谁知道我能做多坏呢?每个创作者都做着超越自身极限的事── 因为人梦想抒写的不是什么“自然”,而是比自然更大的东西,是大地。
看着悄悄溜走的或悄悄留下的妙不可言的“大胆放肆的生命乐趣”── 幸亏创作是按照自然生命尺度而不是制度上的尺度── 我讲真心话。(最费心的往往是补救违心的困难。)
《独处》
让我独处。
并让我看到自己(如果把这看作仅仅是一个人的力量争斗和成熟,会使我羞愧。)
《典型》
没有什么典型。每个人都是“一滴水”;所谓的个人特性从来就是一个具体的个人。这就是“自然”的心机,每“一滴水”都能通过自己独有的东西被另“一滴水”理解。我们都被爱得更深入的人理解。
《无题》
所有美好的,只有美好的,在离开我们。
《灰烬》
我画了一只凤凰。不是中国人想要的多金多彩的风格,象是灰烬中出来的;也不肯华丽转身。(其实凤凰不要转身。)灰烬中来倒是意思,但凤凰出来了,也不让我们看到别的东西── 不知道人经过多少假设和经验训练才能够迷失,不这样迷失也做不到对它真正地尊重。
凤凰是要飞的,在火中深眠之后。但人,从不肯确切地把火中之物描出来。
人不相信灰烬中的东西。因而凤凰寂寞了几千年。连灵魂也没处安放。(更寂寞的是,在它被人理解了后反而失去了伟大。)中国人把凤凰看作神。凤凰不是神是人(而人不能是凤凰),是人对自身的强调,是人自爱的侧影。但人不解这一点。
在文艺或不文艺的意义上,凤凰的一切都是难以言表的,(好在它的难表,才容得下各人各自赋予它的灰烬)。我的直觉是,表达一些伟大的不可言说之物,最好的方法是回避(回避它的表征):凤凰,也就是回避凤凰鲜欲的表征。表现中最有力、最自主、也最高贵的,常常是这样的沉默(和虚空)。
象灰烬一样的沉默。
《公主》之十六
这幅“公主”给我一种未知的收获感,和一种思想情节的快感。它显然和我某些轶趣式小品不同;“公主”毫不迟疑地认识了我的某些(只能是某些)见解,我的文艺见解是尽性抒写;抒写本能美感和本能的问题争论(“问题”属于自我存在,所以是情感中最为强烈的一种)。实在不习惯这样的答案。
我以为一首诗就是一首为诗而写的诗,不煽情,也不煽智。“公主”的深处就是这种最初的美,无忧无虑,独一无二。除了美什么都不是。我甚至不敢将她完成,(公主未完成的情节符合我对艺术智慧的幻想── 智慧又怎么样,不过是自恋、幻象和陈词滥调。谁问谁信),我害怕冒犯了(她)未知的美。完成显得不是一件大事。(我与“公主”手忙脚乱地爱过,从此没见过。)
公主浓缩的几种颜色像残雪,(对我是离自然主义用色越远越单纯),反而有种纯正用色的品位── 谁害怕真切自然的风格特点呢。他节制色彩的想是这样的,“少”就是一种浪漫一种贵。“节制”的美在于你决定了它之外,没有任何其它东西了。所以节制是种一掷千金的(脑力)挥霍。
单纯的美显然不宜做创作的主要内容,但人受制于“客观自然心境”的直接体验(其他一切欣喜若狂其实也源于此)── 你把“心”抵押出去,然后失去它。无法说清失去了什么,这就是人寻找的── 文艺心多半是心花怒放的寻找,然后也心花怒放的离去。“公主”里就是寻找这样那样的诗,哪怕到达的只是一些诗的片段。大于我的读者根据片段看到整体,看到其它。
这是我向自由的致敬之作,所以也保留了很多自由的缺点── 看得见的是缺点,看不见的是诗,是无邪。“公主”无邪的深美离我很近很近了,但我,还没有到达。
《浑然不知》
所有的创造都是暴力。
一个为自己的热情所驱使、为自己热切的肉身灵感、快感所享用的── 至少在这个时刻也为我们摧毁习俗和禁条── 就是创作的暴力。
于是不知为什么我就忘记了自己。
(旁白) 如果创造总是以革新向导(事实创作做的就是这个梦),随后与谁交流,我也浑然不知。
《二月二日的忠告》
1. 艺术是人造的。
2. 自然的艺术不存在。
3. 艺术有自身规律,但规律不可靠。
4. 一切技法都是重复,情感也如此。(一切被较低级或更低级的重复。不能避免。)我们总是错过技术的本质。
5. 不要过于平淡。也不要越过自然平淡。
6.创作是情感的一种通道,很多私心,所以痛苦是人造;永远不会成熟。
7. 私心很真切,这就是美的原因。
8. 没有什么“纯粹”;做到自然为止。
9. 创作的真谛很简单,很平常,没有深奥的东西。(事实简单,却成了疯狂的借口。)
10. 至少保持纯真的品质;(已经没有机会解释纯真的意义了,所以对它的保护也是一种诗。)因为真正的创作,(亦如真正的禅)只有童心未泯的孩子才能理解。
11. 本色喜欢隐藏;所以没有什么深沉的真相。
12. 本色真相完全不能穷尽。所以本色似乎是失去的。
13. 艺术里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靠才智完成的(事实证明,若愚蠢一些会好得多。因为智力连简单的冲动也不会轻易解决)。失智的自尊心要隐瞒。
14. 没有什么能满足完美的答案(我们只有以“美”的方式默认了这样巧妙的安排)。
15. 自由是一种游戏。(只有借助游戏的力量才有可能超越所有的界限。)但游戏永远没有称心的时候。
16. 正是人违抗的东西成全了人。(这也是力量成长的轨迹。创造促使每个人成为自己生命的创造者。)
17. 孩童教导我们,要始终保持做一个 自由人。童心,就是我们称为“诗”的东西。
18. 不和理性讲道理。
19. 没有一种孤独我们不可以做到;因为我们始终不能领悟到求索之物的本性。
20. 什么都可以利用。只要你能够回忆。
21. 把所有最美好的都播种下去,再播种下去。艺术家的任务就是清洗(喜悦的)种子,并播在心田。── 也许一个献身于艺术的人就是一粒种子。
22. 直到最后你才知道,献身追求的原来是你早(曾经)就有过而又失去的东西。
《不由自主》
像原罪一样的痕迹── 像原罪一样的积累。
(当他说出来的时候,你还不理解呢。)
《发狂》
荷马最后孤零零地死在爱琴海的艾欧斯岛上,无法回答年轻渔夫问他的简单谜语。
《自我约束》
假如它不是最诚实的,只能怪它不是最初的那个平常感受。
《偶然》
来自离题的平常心。它有时是诗,有时是为了澄清诗。
《异化》
迷惑时你会要得更多,来铺陈它的戏剧态势。
《奇迹》
终结所有事故的事故。(如果不发生偏差奇迹又有何益?)
作者:冷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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