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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碑(22)|即将消失的彩绘坟亭

   即将消失的彩绘坟亭

2013年4月20日 雨 巴中南江


告别了那位村长大嫂,回程经过石笋坝。这里也是岳氏家族世居之地。地名源于村中一座像石笋一样高大突兀的小山。以石笋为界,又分为前坝和后坝,是难得的山间平坦之地,多置水田,因而较为富庶。如今,这里也都修建了新的楼房,呈现出一种不同以往的田园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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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田园中的新式楼房

在后坝山脚的岳氏家族墓地边缘,也有一座坟亭。记得那是多年以前,与朋友张国平等来看过,尽管墓碑具体的模样已经很模糊,但当时那惊讶之情依然强烈。如今,再到墓前,却看到了另外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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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亭旁边的新楼

墓地前面被开垦为菜地,一座白色瓷砖贴面的新楼房紧挨在坟亭的旁边,将本就不高的坟亭衬托得越发矮小。坟亭屋顶长满了茂盛的藤蔓,从屋顶垂下,几乎将坟亭给包裹了起来。
坟亭正面,除了那一对开着的双扇门还在,正面墙体全都消失了。门上所画的天官门神只有上半身还比较完整,人物须发表情和衣服纹饰等诸多细节还依稀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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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亭大门上的门神

因村民提醒小心屋顶瓦片掉落,我站在门口不敢贸然进入。这座穿斗结构的小青瓦屋子约有30平方米。屋顶千疮百孔,瓦片悬吊吊的,地上散落的碎片已经铺满了地面,确实感觉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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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亭内的墓碑

好在屋顶透出的光线照亮了墓碑,可见里面是一座六柱五间四重檐庑殿顶、通体涂绘红色的墓碑。碑帽为八角攒尖样式,宝瓶葫芦顶脊。各层檐刻瓦垄并有花卉变形的脊饰。顶檐之下有类似亡堂的结构。不过这座亡堂之内却只有碑文而没有雕像,碑文正中刻“历代先祖岳公之正性□□”左右罗列数十代先祖姓名等内容。亡堂门罩雕刻有繁复的纹饰,其左右联曰:燕翼承先业,宏图播远香。横批:源远流长。其上涂绘大红、金色和蓝色,显得金碧辉煌。亡堂左右两层檐比较低矮,但依然有仰覆斗柱支撑,并有人物和花卉等雕刻纹饰。其下各层的檐下均有彩绘和雕刻纹饰。底层各间均镶嵌碑版,明间门罩分为内外两层,门套上刻八仙人物。左右次间门罩也是内外两层,里层门罩直垂门槛,其上雕刻花卉纹饰。从明间和次间内所刻文字可知,该墓为三人合葬墓。明间为岳钊,“享八十寿”,右侧一人“享三十一寿”,左侧一人为女性,“享八十二寿”,算是高寿。除了墓碑,该坟亭颇值得关注的还有左右墙体上的十余幅白粉壁画、梁架上的彩绘装饰以及左右茔墙上的石刻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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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亭梁架及白粉壁画
不过非常可惜的是,因失去屋瓦的保护,那些白粉壁画脱落甚多,只有个别图像还比较完整。绘画为白底黑线,有室内演武场景,有水中打斗图像,有激烈的马战,还有彩色的巨幅瓶花等。其中一幅圆形的画面上是侍女图。从剥落的画面可以看出,在木版壁上用灰泥做基底,再涂一层白灰,然后绘制,画面用红色收边。建筑用戒尺绘制平直的线条,人物、云水等用单线描绘,衣纹或物体转折处,间或有墨色影绘。线条流畅,疏密有致,细节丰富。可惜位置较高,又损毁严重,一时不知其绘制的是什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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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粉壁画

墓碑两侧延伸出的茔墙高约1.5米,顶部有檐。坟亭的左右墙体就立在茔墙的顶檐之上。檐下是四柱夹三间石墙,柱上有联。柱间内嵌方形石板,每块石板上都有数十个文字,每一幅都是由不同的人所题写,有“岁进士堂叔岳滨题《年年月色照二星》”长诗;有“国痒堂侄岳观洛题《恭挽孺人歌》”;还有 “国痒表侄刘□一题《恭挽孺人歌》”等。书体有楷书,有行书;有的工整秀丽,有的灵动畅达。可以看出,墓主非常用心地汇集了多位文人为他的墓题写文字,并请匠师精心雕刻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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茔墙石刻文字

除了正面门上的门神画,里壁的墓碑,左右墙上的白粉壁画,以及茔墙上的文字。抬起头还可以看到数根横梁上的彩绘,两端有藻头纹饰,中间有瓶花、云龙等吉祥纹饰,以红、蓝、黑等颜色为主,尽管多已褪色,但依然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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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亭顶梁彩绘

我最终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但脚下咔嚓、咔嚓的断裂声让我十分担心震动到头顶的瓦片。小心翼翼地,但也是颇为匆忙的拍摄了几张照片就出来了。
听村民说,墓主岳钊很富裕,有好多的田地。但他没有后人,于是就将所有的积蓄用来修了这座三人合葬墓,并修建了这座瓦房来保护墓碑。墙上画的那些是关于岳飞的故事,其中还有奸臣秦桧,并强调了一句“岳秦二姓不通婚”。
临走时再看这坟亭,那些目前还依然鲜艳的颜色和残破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心情也颇为复杂,不知道这座房子还能够撑多久!
    其实,除了这座岳钊墓,前坝和后坝的岳氏家族墓葬还有一些小型墓葬,尽管规模不大,但是好些雕刻还是比较精彩的。如其中一座墓,三间三檐的墓碑造型峭拔,飞檐下是平直方正结构。顶檐下还有一个拱形的小龛。底层明间门套和门罩为整体雕凿,造型样式特别。顶部门罩部分雕“二龙戏珠”,云纹简约有序,正中匾额很小。下段门套左右为高浮雕带镂空的瓶花,需要较高的工艺水平。底部正中有香炉和一对烛台,花瓶底下各有一人对面侧立。这种雕刻装饰手法与门套的雕刻方式一致,风格粗犷,纹饰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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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坝家族墓群中的墓碑

另外,在前坝中偶遇两座小墓。其中一座桃园三洞碑造型方圆结合,明间为卷云顶,次间为庑殿顶,特别是明间门罩的雕刻人物造型简练圆润,表情动作甚为优雅可亲。其下镂空雕刻的龙纹特征鲜明,形态切割富有变化,线条干净利落。碑柱匾额上的文字娴熟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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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坝的桃园三洞碑和前坝的桃园三洞碑明间门罩雕刻
另外一墓为单间单檐,顶脊为镂雕和线刻相结合,镂雕纹饰。宽厚的庑殿顶檐之下是柱联和匾额,但匾额和柱联为不同人士所写,均颇有书法功底。令我颇为感动的是该碑抱鼓上的浅雕凤鸟纹饰以简练流畅的线条,表现出姿态昂扬,展翅欲飞的动态。抱鼓底部还有斗大的“忍”“让”二字,其线刻手法呼应了上面的纹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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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坝单间单檐墓碑和墓碑抱鼓雕刻局部 
尽管这些小墓尺度体量并不显山露水,但是像这样造型特别、装饰精美,甚至不乏令人惊艳的工艺,让我再次感受到民间墓葬建筑雕刻装饰的技艺和民间匠师的创造力。
时间有限,也感觉很累了,那位师傅也有些不耐烦了,只得往回走,回到巴中宾馆住下,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看电视才知雅安发生了大地震,7级!可能又是一场大灾难,替逝去的亡灵哀悼!
 
后记
1.此行得到很多亲朋好友的关照,还有好多老乡的友善支持,深表感谢。在巴中市担任领导职务的同学和朋友李玉甫帮我联系了主管的领导,巴中文物局的汪信龙局长、通江的席凯局长,王丹女士都给予了大力的协助。
2.父母一直非常关心我的每一项工作,只是这一次都没有能够在家中正式陪他们吃一顿饭。另外,老婆孩子在家中也比较忙,工作压力也不小。希望尽快度过这一段比较困难的阶段。
3.2019年10月,带学生再去此地时,发现岳钊墓的坟亭已经被全部拆除了,绿油油的蔬菜种到了墓碑跟前,木料堆放在一边,其上仍然隐约可见彩绘……要不是之前所见,可能都不知道这里曾经还有一座彩绘丰富精美的坟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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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亭倒塌后的岳钊墓

图文|罗晓欢       编辑|陈在丹         审校|门     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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