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动漫界一直流传这样一句话：“没有阿尔丰斯•慕夏，就没有日本漫画。”

美少女战士、百变小樱库洛牌、魔法骑士、圣传的插图……这些绘制着类似风格的动漫作品，都源于一处，那就是“慕夏风格”。阿尔丰斯•慕夏，这个捷克国宝级艺术家，新艺术运动的巨匠，以其独特的线条艺术，引领着漫画艺术风潮，缔造了跨时代的审美。

7月21日，特展“永恒慕夏--线条的魔术”在北京嘉德艺术中心启幕。这场由嘉德艺术中心和慕夏基金会联合策划的展览，以无可比拟的深度、广度，为我们展现了艺术巨匠慕夏的卓越艺术成就和影响。

慕夏究竟有什么魔力？又对我们的艺术和时尚带来了哪些影响？怀揣对慕夏艺术世界的探寻之心，雅昌对此次展览的特邀艺术&时尚顾问苏芒进行了专访。

展览特邀艺术&时尚顾问 苏芒

关于慕夏及其艺术成就，苏芒谈到：“慕夏填补了艺术领域巨大的空白。他通过艺术描绘，达成了两个创新，一方面他让艺术不再是庙堂或贵族的独享，打破了艺术只能为教堂和艺术服务的枷锁。慕夏的绘画塑造了一个通俗的审美，他通过画笔和笔下的色彩，描绘了那些令人崇拜的时尚偶像、贵族、音乐家、艺术家、演员、明星。在那个没有录像，没有唱片的年代，他通过画笔将戏剧艺术、歌剧艺术当很多细节呈现于海报之上，成为大家争相收藏的非贵族的艺术品。另一方面，慕夏真正创造出了自己独特的艺术语汇和表现方式，他的艺术实际上实现了从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到通俗主义上的完美跨度。当早期绘画还处于古典艺术时期，慕夏用鲜明的色彩和更加写实的线条，以及更加平面化的场景感，为我们描绘出了非常接近于梦想的生活场景。”

谈及慕夏对于时尚的影响，苏芒认为：“当下的诸多艺术并没有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创造，而是在过去的经典上进行了时代化的演绎。慕夏将时尚偶像的服饰文化，以及他们所开创的妆容、发饰、发型、珠宝，都描绘于纸上，为后人提供了丰硕的时尚素材和艺术享受。我们可以看到像迪奥高定等许多高定礼服品牌，都忠实于过去，从中汲取并传承慕夏笔下的这些时尚，因此可以说，慕夏称得上是‘最早的时尚杂志’。”

优雅的女性形象、大自然的花卉、蜿蜒的曲线——汇聚成了慕夏作品最具辨识度的视觉语言。慕夏以优雅流转的线条打破当时欧洲直角造型的框架，将曼妙的人体姿态在融合花卉、枝叶与光影变化之中，开拓了令人沉醉的“慕夏风格”。其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受到世界范围的追捧，并流传百世，创造了精神之永恒。而在这三大元素中，线条是慕夏作品中最为重要的元素。慕夏笔下美丽的线条及其创造的独树一帜的艺术语言，对后世的艺术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堪称“线条的魔术”。

步入展厅，“线条的魔术”以眼前优美的线条装置和梦幻的星空天花板为始拉开帷幕。

展览现场 图片来源：嘉德艺术中心

展览以神秘且浪漫的紫色为主色调，穿过以线条元素设计的弧形精妙通道，五大展区，近300件展品、文物，夹杂着浓郁的唯美氛围，为我们呈现了慕夏创作的灵感来源、绘画技巧、艺术语言、以及对后世艺术创作的影响。

  慕夏风格的灵感泉源

“慕夏风格”并非从特定的艺术流派里演变出来，而是慕夏一边怀抱着复兴祖国的梦想，一边在欧洲的维也纳、慕尼黑和巴黎等艺术文化中心，用画家的身份精进学习、磨练以及累积创作经验，最后发展出的属于他自己的独特风格。

在第一展区，我们可以从记载慕夏成长经历的照片以及慕夏琳琅满目的异国珍稀收藏品中，循着慕夏过往的足迹，了解从他的少年时代开始，到1890年建立起海报设计师的名声为止,受到的文化、艺术启发。

出生于捷克摩拉维亚的慕夏，作为一名忠诚的爱国者，捷克公民身份和家庭的概念是其艺术理念的主要支撑。慕夏的母亲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在她的影响下，慕夏8岁加入伊万切的唱诗班，12岁时成为了唱诗班的成员.回忆起这段经历，慕夏写道：“在我心中，绘画、教堂和音乐的概念是如此紧密相连。”由此，慕夏的审美意识，受到天主教的艺术空间启发，后期也投射到了他的作品上。

透过慕夏收藏的一些书籍、工艺品，还有艺术品，我们可以窥见他独特风格背后的受到的多元文化启发。慕夏的收藏包括传统的捷克玻璃画、彩绘陶瓷、蕾丝和刺绣的民间服装、摩拉维亚民族工艺品、洛可可风的家具，还有日本的七宝烧与中国的屏风等等。慕夏总是把这些东西放在他的工作室里，并仔细观察它们，有时会画出草图或静物，作为他的作品的参考材料。慕夏的工作室，是其重要的灵感泉源，更被称为“美的殿堂”。

1887 年秋天，慕夏来到巴黎留学，在这有“美好年代”之称的巴黎，开始了作为海报艺术家的工作。在发自身风格的过程中，他有意识地采用了摩拉维亚民间艺术和民间服饰的装饰图案和图标艺术。在这期间，慕夏以平面艺术家的身份在此展露头角，特别是在海报设计的领域中，他建立起独树一帜的画风，并且将此风格作为视觉传达的手法。

  慕夏的绘面技巧和传达美学

1889 年起，慕夏开始以插画家的身份工作。为了解决经济上的问题，他开始向出版社贩售画作来摆脱经济上的困境。为了延续画家的生涯，慕夏开始将“插画”当成“艺术创作”。从理念发想到素描习作等步骤，都是按造他在美术学院里学到的创作方式来进行。慕夏将学院训练的成果，展现在他的设计工作上,用容易理解的画风构图将内容主旨清楚地传达给社会大众。在这一时期，慕夏的绘画技巧和传达美学在实践中初具风格。

在第二展区，我们可以看到慕夏这一时期创作的插画、海报。比如他为杂志 《Fantas》设计了封面、版面和插图，为《鳄鱼》杂志设计的封面，为《祖母童话集》创作的46幅插图。

其中，《拉丁区》杂志封面是慕夏这一阶段比较重要且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在这幅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慕夏Q型构图的雏形，也为第三部分他的戏剧海报创作做出了铺垫。

展厅中也陈列了慕夏巴黎时期的素描、写生作品。慕夏一生都在坚持写生，不仅是为了某个项目做研究，也是为了记录和思考他感兴趣的对象。朋友和模特，巴黎的街角，咖啡馆和剧院都是他的写生对象。在这些画中，慕夏加入了阴影和纹理，而其他画作只描绘了形式。在卖报纸的男孩的素描中，男孩周国加了个圆圈，表明慕夏试图将男孩拿着报纸的双手挥舞的动作形象化。

  “慕夏风格”的艺术语言

穿过以慕夏花卉为元素设计的梦幻通道，慕夏巅峰时期的作品映入眼帘。慕夏的代表作品以及一众海报作品，将其艺术语言系统化呈现。

展厅的三个巨幅画作中，位于中间位置《吉丝梦妲》是慕夏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这幅作品创作于1894年，彼时，女演员莎拉 •贝恩哈德的新戏“Gismonda”即将上映，在十分急迫的情况下，她邀请了慕夏为其定制了一幅招贴画，而这便促成了作品《吉丝梦妲》的诞生。

招贴画《吉丝梦妲》一经问世，便在巴黎城火速引起了轰动，据说，招贴画在张贴出去的当晚，便连夜被市民争先恐后撕下，拿回家悬挂。

《吉丝梦妲》画面中，华丽的金色长袍与蓝色的花环交相辉映，花卉与装饰图案的交叠更让作品流露出雍容华贵的气息。慕夏善用色彩，追求同色系搭配的和谐、细腻色彩风格，他将蓝色与金色作为画面的主色调，巧妙地将自然的色彩转化为艺术装饰性语言，使整个画面散发着拜占庭式的古老东方魅力。这幅作品作为慕夏成为知名海报设计师的契机，令他声名大噪。

从此，慕夏成为贝恩哈德的专属设计师，不只是绘制剧场海报，同时也负责规划舞台布景和服装设计。我们可以在展厅里看到慕夏为贝恩哈德设计的草稿，以及为她创作的百合装饰、饰品。而展厅中央巨大的百合装置，也正是展览基于慕夏作品的经典元素——百合，邀请高意静老师创作的作品。

慕夏在这一时期，还创造出了另一独特的艺术语言——Q型构图。从1898年绘制的装饰广告牌《艺术》系列作品伊始，慕夏经常在构图中使用圆环作为背景，形成了一种“公式 Q”的构图形式。这个形式的特色是，将象征主题的女性所坐的圆环与女性衣服裙摆相结合，而构成“Q”字型的样貌。这个形式在慕夏的许多作品中均有呈现，成为慕夏风格中最独特的样式元素。

此外，《宝石》系列四幅作品也是慕夏极其重要的代表作。作品是将黄玉、红宝石、紫水晶、祖母绿等四种宝石，拟人化后的装饰广告牌。慕夏将标志性的圆环置于人物背后，绘制出坐在椅子上象征着宝石的女性姿态。虽然椅子只有透过扶手和靠背的部分来表现，但因为与豪华的圆环相结合的缘故，她们给人仿佛坐在王座般的印象,进而展现出主题的高贵与威严。为了契合细长版型，慕夏在这些作品中并没有采用Q型构图，而是采用直式构图，将画面分成上下两部分，并在下半部搭配与各宝石颜色相呼应的花卉和植物，提高画面中的唯美效果。

值得一提的是，展览还以VR的形式展现了慕夏1912-1938年完成的作品《斯拉夫史诗》。在欧洲名利双收的慕夏，晚年毅然回到故乡，并一心扑在《斯拉夫史诗》的创作上。比起早期明亮融合的色彩，这组作品色彩沉郁却震撼人心。由VIVEARTS制作的“斯拉夫史诗VR”将物质世界和虚拟世界融合在一起，呈现了画作中斯拉夫民族从史前至19世纪，历史进程中纪念意义的场面，捕捉了慕夏艺术杰作的精致工艺。

  新艺术运动的复兴与反文化运动

慕夏曾说：“艺术的使命是表达与各民族灵魂之美相契合的审美价值。艺术家的使命则是教会人们热爱那种美。”

百年后的今天，我们可以见证，慕夏完成了他口中艺术的使命。自新艺术复兴时期，慕夏风格就被广为模仿和沿用。慕夏风格究竟对新艺术复兴时期的艺术创作产生了何种影响？我们在展览的第四部分可以一探究竟。

《茶花女》作为慕夏与贝恩哈德签约后为其制作的第一张剧场海报，给予大卫·爱德华·伯德以深刻启发，大卫遵循《茶花女》的构图，创作了一幅自画像。

作品《常春藤》用常春藤来装饰的框架，在圆环中描绘了一位丰满女性的侧脸，头发上攀附着常春藤叶。美国“摩登时代”漫画家乔•克萨达发行的漫画《忍者K》，其封面插图就是采用从《常春藤》 得到的构图和装饰灵感，表现出独特的奇幻世界。

慕夏的“公式Q”构图形式，更是对后代的平面设计师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这样的构图，除了出现在1970年代迷幻摇滚的专辑封面《安拉的忧郁》之外，也在2000年以后的新世代美国漫画《德甲·托里斯与火星白猿》中有显著体现。

自1960年代后半以来，受到慕夏启发的迷幻摇滚海报、唱片封面等设计相继出现。复苏的慕夏风格也蔓延到新世代的美国漫画上，持续至今。

  漫画的新走向及其美感的探究

慕夏堪称“少女漫画的启蒙者”。1900年代初明治时期的日本文艺杂志封面，呈现出清晰可见的仿慕夏风格。1900 年，日本文艺杂志《明星》封面上刊沓了一帧由画家一条成美所绘制的女性画像。这些女性画像，演变成日本少女漫画的开端。当时的大家或许不认识慕夏的名字，但样式化的星形、花卉，或流线感的发丝，却作为一种表现风格而流传下来。

在慕夏所制作的最后一个装饰广告牌系列《月亮和星辰》中，夜幕低垂，天空渲染成黄昏的颜色，女性从天空中向下俯瞰，放在额头上的手掌则释放出光，以蓝白色放射状的形式来强调星星的强烈光芒。背景曲线与女性衣裳的下摆相同的流向，象征着晨星的动向。在慕夏笔下，光芒和动态以各式各样的线条效果呈现在二次元的平面上，这个概念由现代漫画家和绘师之手共享并延续了下来。

走近慕夏的作品《米蒂雅》，我们可以看到米蒂雅陷入情绪的冲击，手握被血染的刀柄，瞪大双眼无神地站着。慕夏尝试运用极端或者夸张的表情，以图像的方式来表现强烈的情感，与今日可见的漫画表现方式亦有所呼应。

展览在尾声部分，展出了一系列体现“慕夏风格”的漫画作品。这些受到慕夏影响的东西方漫画，跨越了时空，编织成了一场文化的交融。

  结语

慕夏的作品不单单是他的创作成果，更是一种永恒的艺术风格。在他唯美主义至上的形式美感中，我们可以暂时卸下焦虑与迷茫，畅游于慕夏塑造出一种自然和谐的诗意意境中，体味线条迸发出的生命力，享受心灵的休憩。

作者：陈天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