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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 | 李雪涛:无所住处生其心——观袁小楼佛、菩萨造像

  画家袁小楼将自己2022年在澳门举办的个人画展命名为“无相”,并对此做了极为详细的阐释。“无相”的梵文是animitta,是与“有相”相对应的。据《大宝积经》卷5记载:“一切诸法本性皆空,一切诸法自性无性。若空无性,彼则一相,所谓无相。以无相故,彼得清净。若空无性,彼即不可以相表示。”(《大正藏》T11-29a)也就是说,“无相”的根本原因在于一切诸法无自性,本性为空,无形相可得。因此,如果一个人参透了“无相”的本质,也就真正获得了解脱。这也是《大般涅槃经》将“涅槃”称作“无相”的原因。 那么,为什么要特别强调“无相”呢?原因在于大部分人特别喜欢取于相,为了对治它,才有“无相三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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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讲法图 (三联)150x530cm   亚麻布+矿物材料+贵重金属+特殊材料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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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讲法图 (三联)局部

  

  据说在古代印度,凡将来有大成就者,都具有与众不同的好相貌。在汉译佛典中,有很多有关佛陀“相好”的说法: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具体所指乃为佛的色身所具备的庄严微妙的形相。中国佛教因此产生了一种重要的修持方法——“观佛三昧”,亦即将心定于佛陀相好一处之安定状态,观想其功德。“观”(vipaśyanā)乃是由观想事物的真性,进而契入所观之物,与之冥合为一,从而发起正智之意。在中国佛教中常常将之与表示静息动心、灭止烦恼、使心安住于一境的“止”(śamatha)合用,形成“止观”之法。天台宗因特别注重此二法的修持,也被称作止观宗。据汉译《观佛三昧海经》卷一记载:

  若能至心系念在内,端坐正受观佛色身,当知是人心如佛心,与佛无异,虽在烦恼,不为诸恶之所覆蔽。(《大正藏》T15-646c)

  在中国佛教中,观佛除一般观想佛身之相好外,亦有法身、实相等诸观,并发展出了所谓“四种念佛之法”。由此获得宗教学上所谓对神圣存在的个人领悟,而作为神圣存在的终极实体,是在日常生活中体验不到的。它既要以人的形态(以佛像作为观想的对象)出现,又要超越理性的分析和普通的知识内容和文化习俗。据云栖袾宏(1535-1615)重订《法界圣凡水陆胜会修斋仪轨》卷第六载,念佛之法凡有四种:持名念佛、观像念佛、观想念佛、实相念佛。(《卐续藏》X74-820a)以上四种念佛之次第中“观像念佛”和“观想念佛”都是跟作为观想对象的佛像有着直接关系的,换言之,佛像对信众来讲,绝非仅供顶礼膜拜的对象,对它的观想更构成了修行的基本方法。鸠摩罗什(Kumārajīva, 344-413)所译《思惟略要法》对观佛三昧法进行了说明,具体的次第为:“当观好像便如真佛。先从肉髻眉间白毫下至于足,从足复至肉髻。如是相相谛取还于静处,闭目思惟系心在像不令他念。”(《大正藏》T15-299a)早期的念佛偏重思念释迦牟尼佛,以表示对佛陀归敬、礼拜、赞叹、忆念之意,并由念佛之功德,不起三毒(贪嗔痴),由定得慧,得入涅槃境地。佛教发展到后来,大乘认为三世十方有无数佛,常以阿弥陀佛为代表,因此在中国或日本一提及念佛,一般皆以为念阿弥陀佛,且立即浮现佛之功德及其相好。从现代宗教学的角度来理解,“观佛”实际上是与真理和完美的本源保持联系的一种有效修行方式。

  小楼的佛、菩萨像全都没有五官,有的甚至看不出手印。按照佛教的说法,手印(mudrā)也分为有相和无相两种:有相印即以两手摆成特定的姿势,用来象征特定的教义或理念,包括手印和契印(佛菩萨所执之器物);无相印在于体会真意,一切动作皆可算作手印。没有五官的佛像,对于观想者来讲,就不会产生分别之心(vikalpa)。佛教认为,心及心所对境起作用时,正是由于“有相”才有分别之心。在大乘佛教看来,凡夫的虚妄分别智是必须要予以舍离的,无分别智才是佛之根本实智。这一层的含义,如果我们从题为《十二圆觉》实际上描绘的是“菩萨十地”来看,菩萨于“欢喜地”(极喜地)入见道时,缘一切法之真如,便超越能知与所知之对立,始可获得平等之无分别智。我们隐约可以看到《菩提世界》中的释迦摩尼佛的右手是施无畏印(abhaya-mudrā),而左手是禅定印,以神圣力量的加护庇佑,使得众生感受到信心和安全。

  

  宋代哲学家邵雍(1011-1077)曾说过:“不以我观物者,以物观物之谓也,既能以物观物,又安有我于其间哉?”邵雍果真认为有谁能不以自我的情感和想法来纯客观地看待事物吗?显然不是。依据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Karl Jaspers, 1883-1969)的观点,我们所思考和所谈及的事物是跟我们自身不同的,它们是作为主体自身的对象——客体而存在的。如果我们把自己作为思想的对象来看待的话,那我们就会变为其他了。但同时作为一个正在思考的“我”也一直存在,这个正在指使着这一思考的“我”,是不可以等同于一般的客体的,因为他是决定其他之所以成为客体之前提。雅斯贝尔斯把我们思维着的现实存在(Dasein)的基本状态称作“主客体分裂”(Subjekt-Objekt-Spaltung)。他之所以用“分裂”一词,是动过一番脑筋的。因为“分裂”乃是起初为一体的东西被撕裂开来了的情形,他在这里所强调的是起初未分裂的状态。而这一起初未分裂的东西被雅斯贝尔斯称作“统摄”(das Umgreifende)。由于认识的对象物是在主客体分裂之中被构成的,那么一切的认识也只有在这一分裂中才成为可能,这一认识的领域便是存在物(das Seiende)的领域。而存在(das Sein)却超越了这所有的存在物,它既非主体亦非客体,是分裂前的统一状态。邵雍所谓的“以物观物”实际上是希望通过不使被观察物客体化的方式,从中映照出一个主客体未分裂的“存在”。同样,小楼的这些没有眉眼耳鼻口容貌特征的佛、菩萨像,也不可以被视作物化的对象物——“以我观物”,而只有通过“以物观物”的方式,才能打破将佛教真如想象成某种形状的东西,以无限统摄的抽象思想来加以取代。这也是为什么《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大正藏》T8-749a)的原因,执着于表面的一切,自然会产生虚妄分别之心。如果仔细观想小楼的佛、菩萨像,能体会到吉藏(549-623)所谓的“龙树为无相佛”。(《三论玄义》,见《大正藏》T45-6c)我想,这也是小楼的佛像之所以没有五官的深层缘故吧!

  

  小楼的作品具有自己的时空观,这在他的系列造像和不经意的单幅佛像中均有体现,如《燃灯智慧》《正觉世尊》《弥勒未来》,这是过去世的燃灯佛、现在世的释迦牟尼佛以及未来世的弥勒佛三世。这是所谓的“竖三世佛”,意思是贯穿了一切世。在小楼的创作中,这三尊佛完全不同:燃灯佛是以棕色的壁画方式创作的,给人以沧桑的隔世之感;正觉世尊是用金粉和朱砂绘制而成,给人以雍容的感受;而“弥勒未来”所绘的是布袋和尚契此的造像,尽管是金色,却给人以通透的“赤子”的感觉。除了充满了时间概念的三世佛外,小楼还有系列的“五方世界”。这是佛教密宗于五方五佛分配五智五大之观念:中央应当是毗卢遮那佛,代表法界体性智;东方阿閦佛,代表大圆镜智,也就是金刚智;西方无量光佛代表平等性智;南方宝生佛,代表妙观察智,也就是莲花智或转发轮智;北方不空成就佛,代表所作智,也就是羯磨智。小楼将中国看作是一个大曼荼罗,他选取了东方无锡灵山大佛,西方乐山大佛,南方香港天坛大佛,中央龙门卢舍那佛,以及北方云冈大佛作为五方佛。以“东方·灵山飞鸿”为题的阿閦佛,小楼在创作时并没有将这尊不动如来塑造成在金刚界曼荼罗中,为左手执拳或持金刚杵安于脐前,右手下垂触地,成触地印的形象,而是右手结说法印的释迦牟尼佛;以“西方·乐山莲华”为题的无量光佛,小楼塑造的这尊佛双手所结的为智拳印,而在一般的造像中持此印者是金刚界大日如来,或佛眼佛母;以“南方·天坛宝生”为题的宝生佛,小楼仅画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很难看出宝生佛右手结施愿印;以“中方·龙门中目”为题的毗卢遮那佛,这明显是以云岗石窟奉先寺卢舍那佛坐像为底本创作的;以“北方·云冈不空”为题的不空成就佛,其手印尽管看不太清楚,但却不同于一般的施无畏印。一般来讲,五方佛代表了五种智慧。但佛教密宗却认为,五佛皆是毗卢遮那佛所化现,小楼的创作打破了装饰五方佛所使用的颜色、手印、坐骑等传统象征物,给人以更广阔的想象空间。

  据大乘佛教的重要经典《圆觉经》记载,释迦牟尼佛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普眼菩萨、金刚藏菩萨、弥勒菩萨、清净慧菩萨、威德自在菩萨、辨音菩萨、净诸业障菩萨、普觉菩萨、圆觉菩萨和贤善首菩萨就有关修行菩萨道所提出的问题,宣说如来圆觉的妙理和方法。这些提问的菩萨被称作“十二圆觉菩萨”。这十二位有望成佛的圆觉菩萨,本来也是佛陀为了使教义形象化而设计的,每个菩萨都有着独特的如来圆觉妙理和观行方法。小楼仅使用了“十二圆觉”的名称,而其内容却是菩萨十地:菩萨修行之过程,初登此位之际,即生无漏智,见佛性,乃至成为圣者,长养佛智。依实叉难陀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卷34所列举者,十地之名称如下:(一)欢喜地,又作极喜地;(二)离垢地;(三)发光地;(四)焰慧地;(五)难胜地,又作极难胜地:(六)现前地;(七)远行地;(八)不动地;(九)善慧地;(十)法云地。(《大正藏》T10-178b~209c)小楼在他的绘画中,不仅打乱了十地的顺序,同时也增加了未见经典的“说主地”和“主菩萨”。“十二圆觉菩萨像”一般来讲都是由佛教艺术家用工笔技艺绘制,小楼绘制的“十二圆觉”不论是其题材,还是“自然泼彩”的画法,都是别具一格的。

  

  除了可以看出佛菩萨形状的造像之外,小楼的作品中也有仅以红色的僧袍和浓密的胡须为象征的祖师像:《面壁》《面壁参禅》。一般而言,将佛菩萨等尊像,或种子字、三昧耶形等,依一定方式加以配列的图样被称作“曼荼罗”,这是一般意义上的“有相曼荼罗”,而诸如小楼所绘制的达摩祖师像可以看作是“无相曼荼罗”——这是一种无生无灭的自证自知之境界。

  雅斯贝尔斯哲学中有一个重要的概念“临界境况”(Grenzsituationen),他认为人在面对死亡、苦难、抗争、罪责等境况的时候,现实的全部可疑之处会突然显现出来,这个时候任何不容置疑的绝对,支撑每个经验和思维的支柱轰然倒下,我们的理性彻底崩溃,人们发现自身被置于绝对孤独的境况之中。正是在“临界境况”之中人才可能接触到“超越”(Transzendenz)。由于超越跨出了一切具体概念、逻辑、可理解性,雅斯贝尔斯认为,有了这样的超越经验之后,日常的经验才可能成为对超越的“暗号”(Chiffre)。人的理性在这些“无相”的作品中寻求意义,雅斯贝尔斯认为这是“哲学的信仰”(der philosophische Glaube)之开端。按照日本学者井村陽一(1929-1968)的说法,雅斯贝尔斯所做的并非“有关艺术的思考”(das Denken über die Kunst),而是“在艺术中进行的思考”(das Denken in der Kunst)。在雅斯贝尔斯看来,密码是超越者显现的东西,但却不能对它进行明确的解释(nicht deutbar),因为一旦它被解释了,就意味着成为了客体。在雅斯贝尔斯看来,对于哲学来讲密码是“作为世界之中超越的现实形态”(Die Chiffre ist für Philosophie die Gestalt der transzendenten Wirklichkeit in der Welt.)。我想,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小楼认为“让观者的眼睛如炬一样穿透时间,穿透坚硬的外壳进行深度思考。”因此,小楼的作品对于受众也是有一定要求的,凡是没有真正经历过临界境况的人,很难从这些不具“五官”的佛、菩萨、祖师像中进行哲学思考,也很难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超越。

  在Gelassenheit(《放下》)一书中,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 1889-1976)借助于“Gelassenheit”来反思现代文明所带来的问题,特别是在技术方面的挑战,从而对人类生存的最基本问题进行深思与反省。他认为,思考是人类唯一的出路,但大部分人却处于思想贫乏(gedanken-arm)的状态之中,因此他希望我们警惕所谓的“无思”(gedanken-los)的状况。 海德格尔所提倡的是一种“省察性的深思”(das besinnliche Nachdenken),这才应当是人类的精神家园。在技术世界中,海德格尔认为,人们用所谓的“计算性思考”(das rechnende Denken)来逃避真正的思想——对于存在的思考,亦即“省察性的深思”。在海德格尔看来,“计算性思考”的特征在于,当我们进行计划,从事研究或建立一家工厂的时候,我们始终是在计算已经给定的状况。“计算性思考从不停息,但永远达不到省察的程度。”因此,省察性的深思常常为技术性的计算性思考所替代。在海德格尔那里,计算性思维方式仅仅是一个例子而已,他从这里出发对整个现代的科学性思维提出了质疑。

  技术使得世界成为了“世界黑夜”(Weltnacht):“美妙事情隐匿自己。世界变得不美妙了。”在这一世界黑夜中,人的生存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和深渊。海德格尔面对现代技术,特别是核技术的威胁,认为Gelassenheit的人生态度可以将人类和文明从危险中拯救出来。他认为,人只有“放下”世间的一切,在灵魂安静下来之后,才可能进入“省察性的深思”。埃克哈特大师(Meister Eckhart, 约1260-约1328)认为,Gelassenheit是人走向神的天梯,从而进入unio mystica,亦即借助于神秘而与神同在;海德格尔同样认为,Gelassenheit是人通向存在的生活方式。而禅宗则认为,人心在面对世界特别是面对他人时,往往会用“机巧”、“诡诈”来应对,将虚妄非实的人我及万法,执以为实有自性,而起种种迷妄颠倒、虚伪不实之见解。故而禅宗提出以“放下”的态度来对待世间的一切。如果我们以“观佛三昧”的方式来观看小楼的这些佛像的话,也同样可以从中感悟到作为“无相”的“放下”,才真正是人通向存在的生活方式。

  

  作为策展人的夏可君教授将此次的展览命名为“她自在”,我觉得这是颇具深意的。我们知道玄奘(600-664)在他的《般若心经》的译文一开头,便写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大正藏》T8-848c)玄奘之所以将“观音”(Avalokiteśvara)译作“观自在”,《心经解义节要》解释说:“于事理无碍之境,观达自在,故立此名。”(《卐续藏》X26-805b)玄奘之所以选择“观自在”是有其原因的,梵文的Īśvara(音译作“伊湿伐罗”,在印度教中被译作“大自在天”,实际上就是“湿婆”[Śiva])是无碍的意思,即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这是诸佛及上位菩萨所具之功德,故佛亦称为“自在人”。其后在中国佛教的发展过程中,“观自在”一名仅用于密宗之中,如贞观年间智通译《观自在菩萨怛嚩多利随心陀罗尼经》,义净(635-713)译《观自在菩萨如意心陀罗尼咒经》,金刚智(671?-741)译《观自在如意轮菩萨瑜伽法要》,不空(705-774)译《观自在菩萨如意轮瑜伽》《观自在菩萨说普贤陀罗尼经》《观自在菩萨心真言一印念诵法》《观自在菩萨大悲智印周遍法界利益众生薰真如法》,法贤(?-1001)译《观自在菩萨母陀罗尼经》等等。而密教五佛之一也有“观自在王如来”——认为这是西方阿弥陀佛之本名。因此,这里的“自在”除了一般所谓的舒畅、快乐而不受拘束外,还有着殊深之佛教义涵。

  《金刚经》中有著名的一句话:“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大正藏》T8-749c),其中心的意思是要告诫人们应当“于相离相”,就是不执着于“色声香味触法”,而生清净心,也就是说此心是无所执着,自然生起的。据说六祖慧能(638-713)于未出家前,于市中贩柴为生,偶经一客舍,闻诵《金刚经》,至此语,心即开悟,顿萌出家之志。我也希望小楼这些佛、菩萨造像的观者,以方便法门(权智)观照于平等实智。

  最近我在重读大仲马(Alexandre Dumas, 1802-1870)的《基督山伯爵》(Le Comte de Monte-Cristo, 1844),小说中的希腊公主海黛(Haydée)在回忆她的悲惨经历时说道:“有两种视觉:肉体的视觉和心灵的视觉。肉眼看到的东西有时会忘却,但心灵看到的东西是永远记在心头的。”小楼的“无相”给人的震撼当然是后者。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这不仅是一幅美丽的画,而是深入到观者灵魂深处的生命之作。”


作者:李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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