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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英
挺喜欢《简爱》里的一句话:“我贫穷,卑微,不美丽,但当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来到上帝面前时,我们都是平等的。”经典总能穿越时空,引领人们探寻生命的真谛,经过仁爱的洗礼,心灵的荒野长出美丽的花朵。
“平等”是一种尊重和理解,是滋生美好的沃土。我和王仁华认识很多年了,2005年我应邀参加在南京创办的“2005.中国百家金陵画展”,我们在江苏省美术馆见面。当时她的参展作品《似水似风似云》获金奖,后来被江苏省美术馆收藏。“水、风、云”虽是轻柔的,但其内在力量不容忽视,往往细微的事物隐匿着大境界。在这样一个平庸的时代,我们都需要面具。画中女子托腮凝视,一抹纯白粉饰的脸上写满各种角色的人生,冷艳的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情绪,那是轻蔑,是冷漠,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愚钝”。女子赤裸的双脚是摆脱束缚向自由宣告,一只红色老木桌收藏了多少古老的传说。或许,戴白色面具的女子,是无数女子的缩影,是女性时代的觉醒,是对真相的质疑、人性的拷问。
《似水似风似云》 174X93cm 纸本水墨 2005年 (江苏美术馆藏)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她的作品亦随着阅历的变化而改变,但她的精神一直没变,那种单纯的,充满生命情感的表达依然还在。近几年,她在虚像与本相之间寻觅着。她喜爱戏曲,最终让“自我”与“饰演”的时间艺术,变成了二维平面上的图像艺术。人们常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次的展览名“亦真亦幻”,是她从人生态度到绘画语言总体探索的集合。
《美眉》 201.5X172cm 纸本水墨 2004年
“亦真亦幻”是一种情感的隐秘显现,是一种意境。在画里,见自己,见众生。一如《古灯今照》里那些穿汉服的众女子高举铜灯烛火,穿越了历史的风雨依旧燃亮黑暗的世间,人们开始思考现代女性与古代女性之间是否存在某种相似命运。思想的火种经得起考验, 疑是穿越时空交错,留下历史的印记,也深深埋下每个人的宿命,我仿佛看到了真理的面目:接受自己早已看透的世界,带着灵魂的真光抵达爱和谦卑的内心。
《古灯今照》 138×73.2cm 纸本水墨 2016年
除了思想方面的独特造诣,不难看出,王仁华还有一颗诗心。我曾说过,“诗心”对于一个画家太重要了,画家可以不写诗,但不能没有诗心,有了诗的意境,画家才会去追求这种意境,像我们画画,都不是偶然得来的,是酝酿了很长时间的结果。王仁华的画无论从构图形态,还是思想提炼上,都蕴藏着中国文化的气韵,像“古灯今照”、“醉里挑灯看剑”、“云在青天水在瓶”、“舞风起兮云飞扬”、“压伤的芦苇祂不折断”......美轮美奂的名字背后,暗含深意。我们能感知她深受古典文学的浸润,体现了高境界的修为。如作品《云在青天水在瓶》所描绘倚靠木架沉思的女子,脸上、胳膊上斑驳而醒目的白粉揭露了虚幻与真实的关系;《醉里挑灯看剑》在真与幻之间切换人的多种面目,眼睛里阴郁的光属于洞穿真假虚实,大梦初醒的姿态。纤长手指一握长杆下悬着的灯烛,看的是荆棘踏遍生命的烛火永不熄灭。烛火已然成为王仁华作品的标识性符号,许多画面均有烛火的特写,它是精神之火,正所谓“那光是真光,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
《暗香浮动》 195X93cm 纸本水墨 2006年 (第三届中国北京国际美术双年展组委会收藏)
王仁华不走寻常路,她的作品已形成自己的风格,有很明显的辨识度,其绘画用色浓郁,风格前卫,特别在技法方面,不断地突破自我,既真实又虚幻,既工笔又写意。以工笔的方式优美而精准地刻化人物面部和手部,又独创水冲墨的手法构成画面的主体结构,在人物服饰、烛台油灯、图腾应物等方面均有完美的呈现。通过这种大面积的水冲墨块形成画面主视觉,而以水撞墨的即兴随意、墨与水幻化的不确定性,也显现出写意画所独有的快意与洒脱。
《粉墨徽班》 221x98cm 纸本水墨 2012年
《胭脂》 197x65cm 纸本水墨 2010年
自古以来各种用墨方法使用在中国画中,达到上乘的艺术效果。像米芾的画浓淡兼施,流动性和厚重感均有很好的体现,任伯年画植物,以花青藤黄入墨后调出苍绿,后以重墨勾画茎叶的轮廓,这种技巧浑然天成,无刻意为之,相互叠加和渗透。而王仁华把冲墨、破墨、泼墨等中国画的传统用墨技法融入到当代工笔画中 ,形成了鲜明的艺术风格,浓烈的颜色和情感表现力产生视觉效应,从而多层面表现人物个性。这种独属于王仁华的创新手法飘逸奔放,大胆肆意,赋予了画面灵魂,在保留作品神秘性、探索性的同时,不失灵动鲜活的美感。剥开一层层思想的禁锢,王仁华工笔画的大写意,为我们渲染出一个奇异瑰丽的梦幻人间。
《花旦》 201.5×96cm 纸本水墨 2012年
她曾这样自我剖析:“人的手是永远无法准确地表达自己,此时我的心进入到未知寒,寻求我要找的东西,冷峻、孤独、静谧的生命,在引诱着我的感情。花开了,花枯了,‘枯’不是死,它是一种花非花的境界。我努力地尝试着第一份感动,横涂竖抹的是从心灵中来,又回到心灵中去的那种精神体验,我愿真诚地表达我生命汪洋恣肆的美。半真实、半虚无、半工笔、半写意、半水墨、半色彩、半思古、半寻新、半生活、半梦境、半端庄、半颠狂。”
《崋非花》 129x65.8cm 纸本水墨 2010年
这些话让人感受到,在她孤寂世界里所流露出的脆弱和对生命的崇拜。像作品《如果有一天》中所描绘的灰色小鸟,它面对同样是灰色的水龙头,瞪大了眼睛向出水口看去,那尖尖的喙只能在水管里试探,却得不到一滴水的眷顾。如果人类不爱惜自己生存的地球,不去关爱当下的环境,假如有一天鸟儿都寻不到水喝,人类又将如何?它惊恐不安的眼神似乎能透露出王仁华的内心对人类环境的担忧。
《如果有一天》 48x27cm 纸本水墨 2016年
这是一种悲悯情怀,是弥足珍贵的温暖,但是,依然可以察觉,王仁华的画将人拒之千里之外——她把自己深深地包裹起来,用写意、粗犷的笔法将她冷峻、孤独的一面肆意地展示。但很快,你又会被她画里的姹紫嫣红所吸引,忍不住去纠结画中人物的情绪,猜测她下笔的意图。或许,这就是蜡烛的两面——其本身与它的虚影,炽热的火光与无声的黑夜。这,也是情感的宣泄。
《灯语》 139x69cm 纸本水墨 2007年
像《异彩纷呈》这幅作品,我就感觉有一种悲凉的情在其中。古今文明汇聚的舞台中,京剧人物身着美轮美奂的服饰和头饰款款而行;拥有高鼻梁黄头发的现代美女穿白纱长裙如天鹅一样姿态优雅;身后走来汉代的女子,垂目凝神,若有所思,一层薄薄的面纱遮掩了悲喜。画上的汉字带着嘲弄的、诙谐的、通透的醉意,歪歪扭扭地行走在红尘间,道出的却是人世的哗然。——此刻,在人世的大舞台上,各自演着,唱着自己的角色,如金庸所言,人生不过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异彩纷呈》 221×147cm 纸本水墨 2019年
深蓝的天幕上挂着一件宽袍麻衣,仿佛饱经风霜的智者,冷眼看着熙熙攘攘,一路吟咏风雅颂。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谢幕之后,终归一句“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罢了。
这是画家的情,把自己的心绪寄托于画中人的大彻大悟的情。这里的情,超脱出了世俗的概念,它是属于能够读懂它的每一个人的情。
而作品《压伤的芦苇祂不折断》则表达的是一种大爱,坚强而独立。这幅画的创作背景来源于汶川地震中一位失去双腿,却用顽强意念站在舞台上的舞蹈老师。画面干净唯美,繁花满地,轻盈的蝴蝶温暖飞舞,一舞者飘然若仙,体态轻盈却眼神坚毅,在广袤的天地里轻舞飞扬。舞者柔弱的外表下是骨子里的坚强与执着,其背后的故事内涵深邃,吸引和打动着心灵,让我们看到深陷困境依然对生命持有追求和热爱,培根说:“人要无惧挫折,奇迹多在厄运中出现”。洁白的衣裙包裹着倔强的躯体,隐约露出的假肢成为一段优美的独白,让我们听到柔弱之中坚韧的心跳。
《压伤的芦苇他不折断》 220×180cm 纸本水墨 2014年
因为情感的渗入,画家的作品才是“活”的。王仁华笔下的每一个人物都会说话,像一个个故事那样有悬念、有丰富的内容,她把中西方文化完美融汇在一起,把古今、把戏里戏外穿梭在一起,形成了特殊的“王仁华样式”。作品既体现了西方的写实和中国的写意,西方的思维方式和中国的诗意表达,以独特的艺术语言融化人心的一角冰山,体现出价值的高度,这样的特质我称之为“文化意识”。
作者:何家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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