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能否泄露天机，为我们打开跨物种文明的大门？”

––蔡国强

TED 2024现场，Ryan Lash摄，TED©️

2024年4月15日，TED 2024大会于加拿大温哥华开幕，庆祝其四十年辉煌历程，主题“勇者与智者”（Brave and Brilliant）。

TED 2024：AI基于本届演讲者生成开场视频

五天大会以“梦想家”、“思维拓展者”、“系统变革者”、“点亮者”、“挑衅者”、“开拓者”、“变形者”、“魔法师”和“连接者”等十一个板块，汇聚70余位来自世界顶尖思想家、企业家、科学家和艺术家等发言嘉宾，包括谷歌DeepMind创始人兼CEO Demis Hassabis，“全球最大代码托管网站”GitHub的CEO Thomas Dohmke，斯坦福大学人本人工智能研究院院长李飞飞，微软人工智能CEO Mustafa Suleyman，探索地外智慧的哈佛大学黑洞计划主任Avi Loeb，2020美国总统民主党候选人杨安泽（Andrew Yang），大卫·鲍伊和U2乐队等的创意总监Willie Williams，与艺术家蔡国强等。逾1800位现场观众来自30多个行业、60多个国家，20%为企业CEO、40%为行业资深领袖。

上：TED 2024开场对话：巴勒斯坦作家Aziz Abu Sarah与以色列社会企业家Maoz Inon。Gilberto Tadday摄，TED©️

（下图中央为二人在战争中各自失去的亲人）

TED 2024：谷歌DeepMind创始人兼CEO Demis Hassabis。Ryan Lash摄，TED©️

TED 2024：斯坦福大学人本人工智能研究院院长李飞飞。Jason Redmond摄，TED©️

TED 2024：GitHub CEO Thomas Dohmke。Gilberto Tadday 摄，TED©️

TED大会于1984年创立，得名于英文Technology（科技）、Entertainment（娱乐）和Design（设计）的首字母，很快成为最受瞩目的聚焦创造性与思维深度的非赢利性世界品牌，鼓励科学家、哲学家、艺术家、探险家、心理学家、语言学家、宗教领袖、慈善家等跨学科嘉宾的思想与经验分享，迄今演讲视听次数已逾 300 亿，其中2023年实现25亿次观看、4亿次转发。

MIT媒体实验室创始人Nicholas Negroponte在1984年首次TED大会的演讲中对未来作出五大预言，TED©️

往届重要嘉宾包括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亚马逊CEO贝佐斯、特斯拉创始人马斯克、建筑大师弗兰克·盖里，和U2乐队主唱Bono等。

克林顿于2007年TED大会演讲，TED©️

马斯克于2022年TED大会与主持人Chris Anderson对话，TED©️

2024年4月15日，TED掌门人克里斯·安德森（Chris Anderson）在TED大会开场发言中表示：“令人肃然起敬的是，TED演讲者会用数月时间精心打磨可能源自他们毕生研究的演讲。同样令人尊敬的是，当一场演讲激发了数百万人心中的无限可能时，将会发生怎样不可思议的事。比如，布莱恩·斯蒂文森史诗般的TED演讲，启发建筑师迈克尔·墨菲创建了美国国家和平与正义纪念馆；又如，苏普丽娅·保罗听到肯·罗宾逊爵士呼吁教育变革后，决定在印度开启自己的教育革命，每月触及数百万人；再如，莫妮卡·莱温斯基鼓起勇气登上TED舞台，激励无数孩子不再惧怕网络霸凌……

莫妮卡·莱温斯基于2015年TED大会演讲，TED©️

这些演讲并非供人刷屏取乐，而是可以带来希望，激励我们发掘内心更美好的自我。有时涟漪效应可以引发技术革命、启发惠及数百万人的倡议。政客们来来去去，唯有思想永存，并且属于每一个人。每人都肩负自己的使命。我邀请你加倍致力于终身学习，与我们一道，共同点亮更加光明的未来。”

TED “点亮者（Illuminators）”演讲专场，Gilberto Tadday摄，TED©️

4月16日晚TED “点亮者（Illuminators）”专场的演讲者，包括微软人工智能公司CEO Mustafa Suleyman、 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应用物理实验室高级科学家、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帕克太阳探测器项目科学家Nour E. Rawafi、美国环境保护基金首席科学家办公室副总裁Millie Chu Baird、美国华盛顿大学高级科学家Sarah Doherty、舞蹈家组合JA Collective，和虚拟人公司制片人Sara Giusto。

最后，Chris Anderson介绍：“今晚的压轴演讲绝不同于TED以往的任何尝试。让我们欢迎当今最具创造性和独立思考的艺术家之一——蔡国强，登台！”

主持人Chris Anderson介绍蔡国强。Ryan Lash摄，TED©️

此次蔡国强使用metaphysics.ai为他特别开发的AI模型，将他中文发言的英文同声翻译实时转化为他本人的声音，实现蔡国强首次“英文演讲”，也成为TED史上首次以AI技术模仿演讲者声音的跨语种同声翻译。演讲结束，全场观众起立喝彩。

TED 2024现场观众。Gilberto Tadday摄，TED©️

TED掌门人Chris Anderson在现场热泪盈眶：“这打破了TED演讲四十年来的语言障碍！”蔡国强表示：“第一次听AI用我的声音说英语，尤其还带着我故乡的闽南口音，很感动，眼睛都湿润了……太太红虹看完直播后也说：第一次听到你英文演讲，真是梦想成真！好感动！😭”

蔡国强演讲结束后，太太吴红虹来信，罗桑摄

蔡国强 TED 2024 演讲回顾

Ryan Lash摄，TED©️

一千多年前，中国炼丹师研究长生不老药，引起爆炸，就给这个发现起名“火的药”，fire medicine。火药从一开始就是关于意外失控和破坏力，也关于治愈和看不见的能量。

Gilberto Tadday摄，TED©️

我从小就想成为艺术家。但像我爱画画的父亲一样，谨慎胆小。做人这样可以，做艺术不行。而且当时的中国社会控制更多，就一直渴望有一种让我解放和失控的艺术媒介。

蔡文悠摄

我的家乡是在中国东南的古城泉州。小时候那里有很多鞭炮厂，容易搞到火药，大陆与台湾之间也常有炮声。这些经历都让我对火药的暴力性感受更深、更复杂。

蔡文悠摄

开始以火药做作品的时候，我把画布铺在家里的大厅炸。奶奶看到火烧起来，就拿起擦脚麻布，噗地盖住，把火给灭了。奶奶让我知道，点火重要，但灭火比点火更重要。

蔡文悠摄

几十年来，我与火药越来越亲密，也掌握更多的技法。我的创作永远在破坏和建设、控制和自由、独裁和民主之间摇摆。

火药画爆破瞬间。视频由夏姗姗导演，33工作室制作

比如，这是我先想像天堂的幻影和诱惑，使用彩色火药炸出充满情欲的艳丽庭园。美得自己都很舍不得碰！

Ryan Lash摄，TED©️

但是，我又勇敢地在这美丽的画上，撒满黑色火药、盖上空白画布，再次点火！嘭！爆炸后，之前那张迷人的画作被永远炸在黑色的下面。

蔡国强，《天堂情结之一与二》，2017。火药，画布，300 x 750 cm。赵梦佳摄

让我更吃惊的是盖在上面的画布！却似之前那张“天堂花草”的显灵......

蔡国强，《天堂情结之三》，2017。火药、画布，300 x 750 cm。赵梦佳摄

1986年底，我移居日本。

蔡国强于东京，1987

从在家乡仰望星空、信仰风水的朴实宇宙观，一下被拓展到现代宇宙物理学的前沿。

我开始不断为外星人做作品。这是《胎动2》。

蔡文悠摄

还有我在广岛原子弹穹顶附近实现的《地球也有黑洞》。

蔡文悠摄

作为来自中国的年轻艺术家，在世界活跃的艰苦签证经历，引发我构想在大地上爆破一串“大脚印”，表现外星人无视人类国界，”啪啪”而过几公里，跨越边境、消失在远方

上：火药草图《大脚印：为外星人作的计划第六号》创作过程，日本，1991；下：蔡国强于TED 2024演讲，Ryan Lash摄，TED©️

历经世界各地数十年尝试，最终在2008年北京奥运开幕式上的29个“大脚印”，如同看不见的巨人，在15公里的中轴线上空走过。全球15亿人在现场，或通过直播，目睹了这一“全球化美梦”的象征。

为2008年北京奥运开幕式作的焰火《历史的足迹》。视频由33工作室二次剪辑

90年代初，我构想《天梯》计划，一座连接天地的烟花梯子，历经21年的挫折。

从左至右：《天梯：为外星人作的计划第二十号》（未实现），1994，英国巴斯；《为“天梯：为外星人作的计划第二十号”所作草图》，1994；洛杉矶天文台《天梯》（未实现）电脑图，2012

项目难在，技术上需要6000多立方的氦气球，才能拉起一座几乎世贸大楼高度的梯子！气球升空后易被吹走，还吊着那么多危险品，涉及许许多多的海陆空协调和准许。

Ryan Lash摄，TED©️

在我的家乡，人们说500米就能摸到云彩。所以，这座梯子象征着少年摘星摸云的梦想。

蔡国强，《故乡的天梯》，2015。火药、纸，400 x 300 cm。蔡文悠摄

我在世界做过那么多作品，我奶奶却从未见过，我立志要做个厉害的给她看到！

蔡国强与奶奶于泉州家中，吴红虹摄

2015年的一个清晨，一座金色梯子在黎明里缓缓升起，成为献给百岁奶奶的礼物。

蔡文悠摄

蔡国强，《天梯》，2015，泉州惠屿岛。视频来自Netflix纪录片《天梯》，由33工作室二次剪辑

一个月后，奶奶就去世了。

蔡文悠摄

1995年，我获得ACC亚洲文化协会奖学金，带着太太女儿从日本移居纽约。

Gilberto Tadday摄，TED©️

到美国后的第一件作品，就是在内华达核试验基地和曼哈顿等一系列具有象征意义的场所，炸出一朵朵小蘑菇云。艺术家手上放出的蘑菇云，象征人类之手，从使用火种到拥有核能的得与失。作品幽默致敬“美国的世纪”，也质疑20世纪的当代艺术。

蔡文悠摄

到纽约后，我的作品更加因地制宜、以社会政治为主题。呈现了我在西方水土里发展的变化，也让我更好地在地球不同文化里耕种开花。

视频由夏姗姗导演，33工作室制作

有人说我为什么从不做性的主题，我反问：难道爆炸不性感吗？十年前，我受邀为巴黎做作品，就决定邀请来自世界的50对情侣，在塞纳河的观光船上，先欣赏12分钟模拟做 爱过程的焰火。为什么12分钟呢？因为据说这是法国人的平均做 爱时间。网上找的！情侣们看得“热情高涨”时，再钻进各自的帐篷，自由发挥。心满意足时，按下按钮，身边小船就喷射烟花。不过，我准备了300次烟花，他们都没用完！最后，烟花打出“对不起，该走了！”

蔡国强，《一夜情：为巴黎白夜艺术节作的爆破计划》，2013，视频由夏姗姗导演，33工作室制作

夜晚烟花依靠光，更聚焦在烟花本身。

Ryan Lash摄，TED©️

白天烟花依靠烟，在光天化日下、在现实时空里画画。我在上海实现的白天烟花，是对环境问题的《挽歌》。在黄浦江上，当天阴云低压，烟花久久不散，如水墨画卷，淡淡伤感…

蔡国强，《挽歌》，2014。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外黄浦江面，视频由夏姗姗导演，33工作室制作

乌菲齐个展，我在佛罗伦萨的米开朗琪罗广场，爆破文艺复兴绘画里的花草，人们从城市各处都能看到，让文艺复兴的精神活在了今天。

蔡国强，《空中花城》，2018。佛罗伦萨的米开朗琪罗广场。视频由夏姗姗导演，33工作室制作

去年，我在十二年前遭受地震、海啸的福岛实现《樱花满天的日子》。6月天，难得风声、浪声的合作，好像敬畏天地自然的交响诗。

蔡国强，《樱花满天的日子》，2023。日本磐城。视频由夏姗姗导演，33工作室制作

我在世界各地实现了600多个展览和项目，过程往往面临自然天气、法律法规、社会政治等大量挑战。可是，这就是我的艺术啊，神奇瞬间的背后包含无数的未知因素。

左：蔡国强，《海市蜃楼：为蔡国强当代艺术中心奠基仪式所作爆破计划》，2023。烟花无人机表演。顾剑亨、棠花烟花摄；中：蔡国强项目足迹；右：《海市蜃楼：为蔡国强当代艺术中心奠基仪式所作爆破计划》，顾剑亨摄

40年与火药为伴、天马行空的旅程，它的意外与不可控，让我不曾厌倦。也是对不可预测的着迷，让我2017年开始研究人工智能。由此我们发表了为我量身开发的人工智能模型cAI™（AI Cai）。它深度学习我的作品、档案，和兴趣领域，也模拟我敬仰的古今人物，打造不同人格、彼此辩论，形成一个独立自由的社区。

蔡文悠摄

cAI™既是我的作品，也是我对话与合作的伙伴，未来亦可能独⽴创作。

cAI™ 对蔡国强作画过程实时反馈的截屏动图，2023；蔡国强，《月亮上的画布：为外星人作的计划第三十八号》，2023。火药、玻璃、镜面，202.6 x 578.9 cm。赵梦佳摄。

我们又让cAI™能撒火药、给火药画点火。如今，当我把画布烧破时，常常是我故意失控。但cAI™是真的会把画烧破，也许cAI™就是那个生涩、冒失的少年Cai！

cAI™机械臂创作火药画《上海玫瑰》，2023

人们常以为我喜欢烟花，其实我喜欢的是爆炸，就是爆炸的能量和神奇！

蔡国强为多哈爆破计划《黑色仪式》所作效果图。2011

一路走来，火药创作的目标，虽然不是为了政治，但是结果却有了政治的意义。就如我近年在诺贝尔奖活动的讲演上说的：爆破之美的创造，令同样用于战争暴力的人类对未来增加了希望。

Ryan Lash摄，TED©️

火药让我在胆小性格和压抑社会中自我解放，它的不可预测让我不安，也让我兴奋。我与AI的互动也是如此：AI的未知和不可控，确实让人不安，但在今天，当代艺术虚弱保守，我期待AI能帮我解放创造力，实现一些超越人类认知的维度。

AI能否泄露天机，为我们打开跨物种文明的大门呢？如果令人不安的火药，却以爆破之美带给人们希望；那么，令人不安的Al，也能够因为扩展未知世界，为人类的未来增加希望吗？

cAI™，《降维》，2024。cAI™由蔡国强工作室与E.I.Art联合开发

我的远行，总是刚刚开始......谢谢大家，谢谢AI！

视频由夏姗姗导演，33工作室制作

彩蛋

TED 2024 蔡国强“英文演讲”片段，关于巴黎“一夜情”...

​AI模型将蔡工作室战略规划兼项目总监罗桑的英文同声翻译实时转化为蔡国强本人的声音。Ryan Lash摄，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