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张光宇?或许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但是提到动画片《大闹天宫》里的孙悟空形象，估计很多人立马能回忆起那个机灵顽皮的美猴王形象，这是个可以和白雪公主、唐老鸭比肩的中国动画的标志性符号，尽管现在小孩子们更常看的或许是皮克斯和梦工厂制作的动漫大片。

　　我也是最近在北京 798艺术区百雅轩画廊举办的展览上，才知道张光宇这个人的。在吴承恩“发明”了孙悟空的文学形象几百年后，张光宇 1945年时在《西游漫记》这部连环漫画中用自己的水彩笔描绘了瘦削灵动的美猴王，并想象他出现在上海这座远东大都市见证各种光怪陆离的现实的场景。1960年，张光宇又为万氏兄弟拍摄的动画片《大闹天宫》进行美术设计，沿用的还是他 15年前创作的基本形象。

　　从展览中的画作、图片、实物可以看出，20世纪 40年代的张光宇在创作力上不逊同期的齐白石、张大千、徐悲鸿诸人，他画月份牌、漫画，也从事书籍装帧设计、家具设计、电影美术设计，张光宇不像文人画家，注重单件作品和风格的独创性，而是选材于民众熟知的传说、典故、新闻进行再创作，并借助印刷、拷贝、演播、展出、制作进入人们的生活，对民众产生实际的影响。所以，他保留下来的原作多数尺幅较小，品相也一般，难得会让人作为珍贵艺术品悬挂欣赏。

　　张光宇早期的设计从欧美正在流行的构成主义、现代主义设计中吸取了养分——部分也可能是受到苏俄设计的影响，后来也融会中国传统绘画的技术元素，足可以想见当时上海滩各种文艺思潮多元发展的状况。张光宇的探索实验是多方面的，不过由于他主要在实用美术领域工作，这一向是美术史、文化史较为轻视的行当，当时并没有取得像国画界、油画界张大千、徐悲鸿、齐白石那样的名声。1949年后他的创作就减少了，除了参与《神笔马良》《大闹天宫》美术设计工作，没有什么重要的创作成果，而且不幸于 1965年逝世，没有熬到“老同志”“著名艺术家”的待遇。

　　近年来顾准、陈寅恪等好几个著名人物都是突然从故纸堆中被挖掘出来的，其中有些是因为体制原因受到遮蔽，也有的像张光宇这样，因为不在重点行业或产业，也没有多大经济投资价值，因而湮没无闻。好在，他在朋友黄苗子、后辈李大钧诸先生的努力下，总算在 40多年后浮出水面，让美术界大大吃了一惊。

　　在我看来，张光宇在 20世纪 40年代之所以有那样丰茂的创作成果，和当时上海的电影产业、出版产业的基础有莫大关系，当时的创作自由度也高，等到后来他到北京受一切“计划”的大背景限制，除了《大闹天宫》等几部有限的动画片稍微凸显，晚年没法进一步开拓和深化自身的创作，也没有了产业化、类型化的工业背景支撑，就失去光彩了，这或许也是中国动漫产业如今不振的原因之一吧。

作者：周文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