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徐志摩在给徐悲鸿的信中这样写道：“你是一个——现世上不多见的——热情的古道人。就你不轻附阿，不论在人事上或在绘事上的气节与风格言，你不是一个今人。在你的言行的背后，你坚强的抱守着你独有的美与德的准绳——这，不论如何，在现代是值得赞美的。”

　　这是从一个诗人的眼睛中读到的徐悲鸿，他们在同一个时代，同样的历史际遇中，他们都有卓越的才华和敏锐的直觉。谈论艺术时，他们有时观点迥异，有时陷入迷惑，有时激情四射，隔着几十年，仍然可以嗅闻到他们言辞之中浸淫的优雅、热情和苦恼。他们在一个时代驻足、回望、前行，坎坷中伴随着快乐，自信中从不失去睿智和冷静。最重要的是，他们从小否认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负有责任感的艺术家。这种惺惺相惜的友情，令人动容，也让我们——后世的阅读者一一可以翻出历史的胶片，从另一个角度、另一个人的眼睛中重新演绎徐悲鸿的故事。

　　我们一直都想重新阅读徐悲鸿，因为徐悲鸿将他的一生，他的喜怒哀乐全部投射到了作品中，从他青年时期远赴巴黎求学，尝尽辛酸；到归国后辗转于战乱中，时刻忧心忡忡；再到后来他为中国的美术教育事业费尽心力。他的确如徐志摩所说，始终坚守着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并不平坦的艺术旅途中。他努力将油画的精确和国画的洒脱融为一体，为当时陈旧的中国画坛带来一股新的风尚和活力。他鼓励并发掘了一批优秀的艺术家，使他们幸运地成为中国画坛的中坚力量。

　　这些人所共知的徐悲鸿往事，常常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流露在某件作品中，而细微之处的感动往往最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他将自己的爱国情怀凝结在奔马、怒猫和雄狮中，将自己传统文人的情志写进修竹、山峦里，将内心深处的情感悄悄带到画卷中。他在画中时而谴责时局，时而表达心境，有时甚至是十分私人化的，比如对逝去情感的缅怀，对妻儿的爱恋，对自己精神世界的探索。随着大量民间珍藏的徐悲鸿作品浮出水面，这位艺术家的一生展现出更多的片段，所有的片段都是一个缩影、一个故事、一段遗漏的历史旧闻。透过这些片段，我们真正可以重新阅读徐悲鸿了。

　　当然，我们也可以像徐志摩一样，从朋友的角度解读徐悲鸿。徐志摩发现，即使在平常的谈吐中，徐悲鸿也从小自制自己热情的激发，同时又具有谨严的性情，这使得徐悲鸿“像一尊佛，危然跌坐在热情的莲座上，指示着一个不可错误的态度。”这正是徐悲鸿的艺术给我们的印象和启示，严谨而不乏激情，一个人的人格、德行和审美观就是这样影响着他的艺术的。那些壮观的画作和精彩的小品，折射的都是艺术大师的人格魅力。我们在其中看到一个爱憎分明，十足感性的徐悲鸿，诚如徐志摩的评价：“你爱，你就热烈的爱；你恨，你就热烈的恨。崇拜时你纳头，愤慨时你破口。眼望着天，脚踏着地，悲鸿，你永远不是一个走路走一半的人。”

　　此次画册汇集的徐悲鸿作品大多来自于民间收藏家，其中包含很多难得一见的精粹，甚至有徐悲鸿不常见的题材，比如十二生肖、国画半身像等，还有一些画作呈现出独特的构图、造型和笔法，令人惊叹于艺术大师不拘一格的艺术实践和他对中国画的从不停息的探索态度，这对于从小同侧面了解大师大有裨益。

　　廖静文

　　2011年1月13日

作者：廖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