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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性

  有人看着墙上我的画问道:“你最喜欢表现什么?”。他这么一问却问住了我。我以为自己表现已经在画上,倘若靠说,不是画没有画出来,就是去说不是绘画的东西。

  我是画家,总是感觉先行的。开始的时候,自己穿过大街;路过树林;看见光照;碰到一张老人的脸;触摸一个带叶的水果,这些有质地的东西引起我的绘画兴趣,似乎绘画开始和结束就在这个看的感觉中。日子久了,你终于发现绘画的魅力不仅如此,因为一幅好的艺术作品;留在画中的激情可以延续万年并且照亮的是一个深度世界。因此,你画一朵玫瑰花,如果画得毫无生气,它再怎么象征爱情也是朵假花。一朵盛开的花,其盛开就是取画的姿态,不说是朵什么花,就已经面临绘画了。单凭花的姿态,用中国古画论来看:花的横生有临风、承露、带雨、迎曦时各种细微百态。一朵花的取势;包含了气的贯通;花的参差向背;枝叶流畅,步局疏密而不紊乱;合而观之时一气呵成等等。这是千古不变绘画表现的本领和功夫。如此,你要表现的其实就是事物自己存在的东西,于绘画也就是绘画自身。

  一谈起这些,人们总是要谈时代与画家个人的关系。在我理解:这两个关系是一个更大境域世界的呈现。画家与家的关系如同植物对土地的依存关系。我生活在杭州,西湖就是我背后的家园。一位作家罗梭在“瓦尔登湖”里曾将湖称之为:“它是大地之眼;人们注视着湖泊,就可以测量出自己天性的深浅”。30年来,我住在湖边,可以说与湖相当默契了。西湖有风光秀丽的季节,也有冷热难熬的日子。常住这儿你才能说:噢!我了解它。且不说三月的寒冷过去,灵峰蜡梅还没有谢完,西湖边的嫩枝垂柳便在四月间即刻发芽。艳丽的桃花盛开让人眼花缭乱,轻捷的云雀在草间直串,你充分感受了生命的喜悦和自然的活泼。五月雨季,潮湿开始侵袭,你有机会路过梅家坞或者三台山,在蒙蒙细雨和山涧溪水的间隙,看山岚与白雾汇合;观竹林与芦苇飘渺。即便大雨倾盆,你湿透了躲进亭间,在万般寂静中听雨珠在玉兰叶上滚动声,这些天籁之音会将你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接着,生命体验开始对你显示张力。七月和八月伏暑,有时还更长久,那是杭州难熬的季节。烈日有暴晒,树丛有蚊虫,咬得你手脚痒痒。湖边偶然会有池塘荷叶的清香;荷尖粉色对你犹如美人的诱惑。台风一来,天气急变,狂风暴雨席卷大地,城市转眼就凉。赏桂时节,满城大街小巷都能飘过桂香。九月你在钱江岸边观潮水。逢大潮时,潮水一秒之间就从十几米远的前方一个大浪翻腾在你的脚下。十一月你散步在梧桐落叶铺满的南山路上,寒风凛冽,冬季来临,阴冷的日子不再让你平静....。十二个月里,四季像一本书,每一页的翻动都似存在的探测器触动你的神经(仔细观察,身边的人物不也一样吗)。

  与自然如此贴近成了杭州引人深爱和自毫的地方,也成了这个城市的特征。这个特征与城市概念在现代文明进程发展中与尺度有关。因此,生态和谐的尺度是这个城市自古以来就保持的存在方式;一种波澜不惊的生活形成了这个家园的秉性。所以,她的特点是隐性的。如今,有些人向往大都会的快节奏,责怪这个城市的安逸、缓慢;责怪它远离都市文化中心,人们欣赏她的婉约却嫌弃她不够亢奋……。

  其实,这个城市在现代化矛盾和冲撞中自己运行并保持着不变的核心,因为这个充满历史根基的故老城市有着千年迷人的西湖和滔滔不绝的钱塘江,她连接着内湖(西湖)却朝着海洋(钱塘江出口),守着家门却朝世界开放。在浙江沿海漫长的海岸线上,它交汇着来自海洋深处各路的冲击并且将其冲撞深深地消化在内部。应该说,这里持续的核心就是保持着一个诗性世界(深度世界)。

  因此,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特别是画家是懂得珍爱这寸土地的,她们赞美着和谐,如同守护着绘画的纯粹,这成为西湖边美院多年来一代又一代画家的底蕴和传统。多年来,我读书;教书在西湖边的美院,世事变换,终于有一天我突然明白:我在这里受教育,所接触的绘画不是人们所言只是对这个世界的反映,绘画自己就是一个世界。它与身边的西湖一样是自足自在的。了解这点本质上对我重要,它让我看清绘画就是画家的一个家,绘画之所以成为家就是有其自身的高度和纯粹性(这点艺术的非实用性质恰恰照亮了实用的现实生活)。今天,人们都在感叹艺术标准和价值的丧失;艺术的漫无边界,殊不知首要原因首先是从丧失艺术为一个世界开始的(艺术与实下的过多结合导致诗性世界的丧失)。

  许多人以为绘画有无所不能的功能,抑或反映客观、传播现实;抑或主观表现,意象;抽象世界...,还会以摄影、新闻的传播力要求绘画,甚至将艺术与时尚化为一谈,当绘画像图像靠拢时(说明性与图像相比自然苍白无力),我们才知道艺术和绘画危机了,原因是根基出现了问题。其实,绘画就是绘画,多一份其他功能就是少一份绘画本身。意义也罢,能指和所指也罢,这些都是艺术绘画示弱的表现。绘画之所以为绘画就是画中留存着千万年不变的激情,就是对现实生活的照亮和指引。绘画形式属性改变就是绘画存在的淡化,这是每一位画家心知肚明的。从1994年到现在,我在绘画的视觉范围内观察,画眼睛看到的东西。尽管有时只上简单几笔,并无作用,那是我对绘画的热爱,因为审美的激情只能让我在审美的眼光中存活。体现在自己对这个城市和家园的所有记录中(哪怕只在一个窗口画出去,在绘画上也就是这个城市(世界)的呈现)。我采取的方法基本是“述而不作”(否则就不是观察了)。那些微小事物,一些普通的房屋,身边的人曾经密集在某处,尔后又消失了。热闹;消失,事物的沉寂状态只是让我回到要绘画关心的问题上。因此,我的工作就是抓住她,即“唤醒在画中”。

  某天黄昏,光线在那面墙拄的形突然让你心动....你素描或者油画这个形。某人坐着,你画着画着找到了一种感觉....你发展这个感觉。应该讲,绘画成为绘画以后什么都不是了。因此,一幅画即不是某人最真实的写照,也不是美丽西湖最典型的化身(这些常常只是套在绘画上的语言,真的绘画是自己感动),绘画只是存在的一次证明。绘画之前画不存在,绘画之后画也与你无关。一个手势一条线、一个坐姿中的几块黑白配置,往往吸引你画她。所以,追求现场感的写生,反映某对象的生动性不只是我追求的目标,老套的形式研究,用大脑事先想好的画法制作绘画,这些都无法回到绘画自身。两个都不着边的做法与你理解的真实并不是一回事,这些都只是让你明白艺术和美丽湖水一样总也是隐而不显的。特别是今天,对整个世界都处在显之又显的情形而言,隐才是必须的(真实才是艺术唯一恒久感动我们的东西,她就是隐的)。

  清晰的画完一幅画,自始至终都知道怎么样,那实在是做画家最无趣的绘画行为。一个自身存在的东西自己出现,或者还能够带出些什么都是我最感兴趣的。我爱中国古诗中类似“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那种白描状态的描写,诗在王国维先生看来称为一种“客观“诗。但细细品来,虽然诗中没有人的情感参与,但“起”、“下”;“低”、“抬”是人身体中方向感觉,这个呼应有身体的参与,是人对事物本身的接近。所以,我非常希望我的绘画往这个方向发展。

  焦小健

  2007-6-26

作者:焦小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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