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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讲堂3993期】对话:全球语境与中国当代艺术(上)根茎展的策展理念

  主讲人介绍:

  邵亦杨: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副院长 艺术史教授

  黄笃:著名策展人 批评家(“根茎:中国当代艺术自主性研究展”策展人)

  高鹏:今日美术馆馆长

  隋建国:著名当代艺术家

  姜杰:著名当代艺术家

  Jonathan Harris:英国伯明翰城市大学艺术学院院长

  导语:

  由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今日美术馆共同主办“全球语境与中国当代艺术“讲座,特别邀请国际著名艺术史家、评论家, 英国伯明翰城市大学院长Jonathan Harris教授,主讲全球语境下的当代艺术及理论发展,并邀请著名策展人黄笃先生结合最近策划的《根茎——中国当代艺术自主性研究展》,介绍以德勒兹“根茎”理论切入对中国当代艺术研究的实践,共同探索全球化背景下,中国当代艺术的研究及独特路径问题——延续性、差异性以及特殊现代性。本次对谈由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邵亦杨主持,将结合全球化与当代艺术发展动向,与嘉宾一起探索全球当代艺术理论与中国当代艺术研究和策展实践之间的交汇点,以及中国当代艺术创作和自主性问题,同时还邀请艺术家隋建国、姜杰共同参与。

  主题:全球语境与中国当代艺术

  第二部分:根茎展的策展理念

  邵亦杨:因为这个讲座的缘起于今日美术馆的“根茎展”,所以我们请展览的策展人、参展艺术家、馆长,上来就“展览和全球化还有中国当代艺术的关系”进行对话。

邵亦杨

  首先请黄笃先生讲一下他关于根茎展的策展理念,根茎展跟全球化语境有什么样的关系?中国当代艺术跟全球化语境有什么样的关系?还有为什么你用“根茎”这个题目?它有什么样的理论含义在?

  黄笃:首先谢谢邵亦杨教授的邀请,能出席这样一个讲座,也特别感谢Jonathan 教授百忙之中来参加活动,我们这次有幸让他来欣赏根茎展,我不讲太复杂,因为我们一会儿主要是讨论,我讲一下我为什么去策划这样一个展览,首先我要感谢一个团队,是今日美术馆高鹏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让我和合作策展人晏燕一起,还有我们一个很强大的团队,来实施了根茎这个展览。

  为什么选择这个题目呢?是因为我个人比较困惑,因为我最近几年在策划展览的时候,一直希望我能捕捉或者是描述中国当代艺术的状态,或者是发展的这种内在性是什么?我一直找不到一个很准确的词或者是一个方法,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读德勒兹《千高原》的时候,我觉得根茎这个词比较能描述今天中国当代艺术的这种状态,就像Jonathan 先生讲的,今天在全球化这样一个背景下,世界在西方以外的地方还发生了一些艺术,比如说出现了这种艺术的自治,我们要特别注意,他强调艺术的自治,像在韩国、印度、中国、包括新加坡,包括土耳其等等,这些东西都激发了我们要重新去思考我们的这个位置是什么。

  因为我用这个词的时候,我想到一个问题就是,因为中国的艺术的描述方法,我们也很难用原来的归类方法,比如说用一种原来政治术语或者是原来那样的一个比较表象的术语去概括,这就是我为什么用德勒兹,因为德勒兹这个概念我只是用于形容非中心的,会自由生长的,实际上这个词在中文翻译成“块茎”,但是我们中文用“根茎”可能更生动或者更精准一些,更具有生物化的这样一个效果。

黄笃

  当然另外一个方面,为什么选了8个艺术家,而不是选20个或者是30个艺术家,这就是我们自己的一个考虑了,在这个展览里面,我们想摆脱以往的展览过多的强调策展人的思想,过多把策展人强加给艺术家,所以我们选了8个艺术家,这8个艺术家我们给足了空间,但是最重要的是把他们的结点性的作品选择出来,这样作为观众来说,可以去领略一个艺术家的作品的产生,以及发展的这个过程,我们如何去理解从一个观念转换为另一个观念,这里我们这个展览本身其实也是充分体现出来了。

  另外一个方面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一个大胆的设想,我们把空间给了这个艺术家,自主性每个艺术家体现出来,就是这个展览的部分由他们自己完成。所以这个方面我们自己也削弱了我们作为策展人的这样一个影响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做这个展览的时候,用的一些新的方式或者是一些新的方法来描述,我刚才也受到很大的启发,因为Jonathan也讲到,全球化跟在地性的关系,全球化跟中国有什么样的关系,我们那个展览今天结束了,所以我也很高兴来这里给大家来讲一下我们策展理念的出发点。

  另外一个方面,我自己想作为展览到底是什么,美术馆的功能是什么,我觉得这个很重要,思想如何通过美术馆去传播,如何传播有质量的让人思考的让人启发性的一个展览,这是值得我们作为策展人应该思考的地方。于是我们就尽量强调了视觉的力量,这个展览里面尽管我们用了辅助的文字解释这个艺术家的作品理念,或者是解释他的观念出发点,但是我们尽量让视觉传达,这就是我们根茎展的一个强有力的视觉感动观众的原因。

  当然这里边还有一个美术馆本身的功能在那里,尤其是今天的美术馆,应该是引领而不是妥协,而不是这种复合附和,我觉得今天的美术馆就是应该有美术馆的立场,或者是美术馆的独立的性格,这也是今日美术馆他们一直秉承的策展理念,或者是鼓励有实验性有先锋性的艺术在今日美术馆的平台展现的一个原因。

  当然,因为我们的努力,也付出了很好的结果,我们在两年以前策划了第三届今日文献展的时候,就得到了罗马国立现代美术馆的邀请,所以我们今年7月份也会把第三届今日文献展,那是一个讨论全球化问题的展览,尤其是讲新兴国家崛起如何改变了世界,如何在视觉艺术上反映出这种变化,这个展览将在7月份在罗马国立现代美术馆展出,谢谢大家!

  邵亦杨:非常感谢黄笃先生,刚才我忘了介绍,其实这个展览,还有晏燕馆长一起策划,一会儿也欢迎请晏燕一起来探讨。然后我想稍微介绍一下德勒兹的根茎理念。

  德勒兹和加塔利在《千高原》里面提出了根茎这个理念,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非常庞大的哲学概念。我试图非常简单的用几分钟给大家稍微介绍一下,可能大家会对这个展览或者说对当代艺术有一点更多的了解。

讲座现场

  “根茎”这个词是一个生物学的概念,但是当我们说到块茎根茎的时候,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姜,姜是一个最代表的根茎植物,姜是有点儿皱皱巴巴不太新鲜的时候,甚至长出姜芽的时候,我们吃的时候不太好,但是我们把它放到土里让它再生一下,隔几个月以后,它又长成新的姜了,所以姜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生物,块茎类的植物它长出来是平行的平面的,它没有中心,没有起源点,它会平面的不停的延展。

  跟姜相对立的,跟根茎相对立的另一种植物就是树,树状的植物不一样,它不是平面性的,它正好相反,它是不停地向上伸展的,我们看到的它是地上的风景,所以树不管它长的有多么好多么大,它的枝干多么丰满,它都依赖于主干,所以它正好跟姜是相反的,它是往上长的,我们看到的是它的上面,而不是它的下面。

  树这种结构德勒兹认为它实际上是西方文化思想的一个隐喻,它可以隐喻整个西方的知识结构、政治体系、还有文化。所以树的这个结构它是一个有等级概念的,它通常是二元对立的这样一个系统,比如说树它肯定有高端和低端,上边和下边,有明亮的地方和暗的地方,主干和支干,所以它也影射我们整个的社会系统,它也是有高端低端,有上层下层,有精英大众,有主流偏流,有中心有边缘。

  然而姜不同,根茎它是反对这种等级体系的,它是多元的,它是多重的,它是多种的,它都是姜,它一块一块每个点都连接起来,它们没有中心、没有边缘、没有高端、没有低端,它们每一块都生机勃勃,你用的时候可以随便掰了它吃。所以根茎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你看不到哪个是最开始,也看不到哪个是结尾,它永远都是中间,根茎的哪一块都可以是中心,它也都可以跟其它的块面相交流。

  所以这个概念和中国的传统思想里的中庸之道是不是有连接之处呢?它这种生长方式是一种游牧型的生长方式,不是被主导的,不是被控制的。所以它平静如水,所以根茎类的植物,它的隐喻就是平静如水,为什么呢?水它是平面的,就相当于湖一样,它不汹涌澎湃,也就没有高潮低潮,没有失落,也没有衰退,所以它是一种文化模式。

  那么我们总结一下,根茎,德勒兹和加塔利认为它有六个原则,一个是根茎的系统每个部分都相互连接,它是异质同体,每一块和每一块之间都是有关联的,但是它都是姜,比如兰花也是一种根茎类的植物,它种起来的时候会从根上一块一块的发展出来,每一块都是兰花的一部分,都会长的很好,它有可能变成紫的花,因为土壤的关系有可能变成白的花,有可能是黄的花,但是它们都是兰花的一个系统。

  然后,它们不分中心、不分高低、不分贵贱、不分哪一个最好,它们是多元化的、多种的。

讲座现场

  还有就是根茎类它可以破碎,它不是非得特别坚实,它破了以后还可以再长,长了以后就跟新的一样,所以它不存在于说一切生命的开始,然后就结尾了,然后就衰退了,不会这样。

  然后它第五第六个原则,就是说根茎它是绘制式的、绘图式的,它不是描绘的,比如说它是这样的,就像一个地图一样,它没有边界,你不停地追溯边界,所以你不停地绘制新的地图,它可以是平面的,可以从上往下看,还有你看地图的时候,你从哪儿看起来?你不一定是从左往右,从上往下,你可以从任何一个点开始看。所以这个是根茎的一个基本的原则和理论。

  根茎也不是德勒兹和加塔利无端想出来的,之前心理学家荣格就曾经说,生命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植物,它就像是一块根茎,因为真正的生命真正的生活是看不见的,它是藏在地底下的,又如根茎。就是像植物的你看得到的那一部分它会长起来,它会开花,它会结果,但它也会消失,也会衰落,也会死去,所以无论是花还是树,它有时候是开几天,有的开几个月,有的开几年,然而在历史的长河中,它们都是昙花一现,而只有根茎永存,只有生命永存。

  那么根茎它不在意这件事,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就是根茎的这个结构,它不在于这件事到底是什么,而在于它不停地成长,它会成为怎么样。很多的艺术家都用德勒兹和加塔利的根茎理论,来应用到他们的作品里面去,我们艺术批评家、艺术史家,也会用根茎的理论来阐释很多当代艺术作品。

  比如说蔡国强的《99个动物在饮水》,这幅画面它就是《遗产》,这是在昆士兰作的,据说昆士兰有最美的湖,有最白的沙,是世界上最没有被污染的地方。99种动物有可怕的,有大象,有很巨大的庞大的动物,还有老虎和狮子,还有狼,但是它们都跟普通的动物,兔子、猴子、老鼠、松鼠它们都在一起饮水,这种事有可能出现吗?只有在迪斯尼的童话里才有,但是你看这些动物在这幅图面上,它们都很虔诚的在喝水,就像人们在虔诚的祈祷一样,所以这是一个想象的画面,然而他给我们提出一个问题,就是根茎这种结构真的存在于我们现实世界吗?大鱼吃小鱼的、有肉食动物的这样一个世界上吗?其实根茎不仅是植物的,动物在自然界也会共存互爱共享。

  有几个例子,我试图找到这么一个例子,比如说我原来在墨尔本的时候,看过那个企鹅岛,企鹅上岸的时候,那些就像穿着礼服一样的小企鹅,它们每天出去打鱼,回到岸边的时候它们要排队,一次排不好的话就再排一次,它们总是等着自己所有的同伴都到来了,才排好队回家,一个都不能少,这是非常奇异的一个现象,所以很多人每天都会去看这些小企鹅上岸,非常有意思的一个现象。

  企鹅它们都是自己同类,还有一个不同类的例子,就是鳄鱼,鳄鱼会张开嘴巴,小鸟就会叼它嘴里的肉吃,这是一个好可怕的现象,我们大家都怕鳄鱼,鳄鱼可以吞了人,但是小鸟去它嘴里吃肉的时候,鳄鱼却不咬死它,因为它很高兴小鸟去替它剔牙,所以即便是动物世界,也是有像根茎式的结构,共存共享这样的一个概念。

  当然了,99个动物在一起饮水,这只不过是梦想,但是艺术本身也是梦想,如果我们每一个人心理都有梦想,就像披头士他们唱的那首歌一样,如果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梦想,那么我们个体的乌托邦就有可能打破集体的乌托邦,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这就是我们创作当代艺术的意义所在,谢谢大家!

  然后,我还想请高鹏馆长讲一下,你对这个展览的看法和你对全球化语境下面,怎么创作或者是策划当代展览?

  高鹏:首先感谢邵老师的邀请,我们一起来进行分享关于全球化,其实我们在讲座之前,和Jonathan有一个非常小型的讨论,为什么我们还会来请国际的不同的策展人也好或者是理论专家来一起进行分享的原故,我相信中国当代艺术发展到今天,我们更关注的是在之前我们大家所倡导的这个后殖民理论,然后印度、中国、包括巴西之后,我们应该何去何从,一个基本的原故是我们不说,只能从自己的感官出发,世界上其他领域的专家他们如何来考虑我们,如何来看待我们的身份,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如何再去认知自己,再去进行比较,我觉得这个过程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高鹏

  所以在所有的国际研讨会或者是比较严肃的研讨会里面,有一个最基本的前提,我们要在一个层面里面设定同一个话题,因为只有在这个层面和话题中才有真正有效的交流,在很多的文化交流项目中,包括我们带出去的很多国际项目中,我们之前犯过很多的错误,我们会发现其实这个过程中是没有真正交流的,我们把我们认为五千年文明的东西带过去,但是对方其实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全球化这个词本身其实并不是现在最新的词了。

  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很多西方专家都重新来提出,比如说未来的亚洲的可能性,包括中国的可能性,他们如何来看待我们和我们看待自己的角度是非常不一样的,所以今天请Jonathan讲了一个比较大的,很多同学你愿意问的话,你会发现他对中国当代艺术研究的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用的关键词语和你们想象和在国内所有老师教给你们的都完全不一样,我觉得这就是我们定期跟他进行交流,包括学生也好或者是美术馆也好,和这些专家交流的一个根本原因。

  就是基于一个馆长我所考虑的全球化,我们不能坐在自己的世界里边一起来做,包括刚才黄笃老师其实也提到了说我们自己在做文献展,那是第三届文献展,我们在考虑在当时,其实整个南美的艺术变成了世界讨论的一个重要的话题,在南美的这个话题基础上,如何考虑金砖国家我们亚洲自己的问题,当时第三届讨论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话题,除了黄笃老师外,也请了具有南美背景曾经在纽约New  museum工作过的一个非常资深的策展人一起来讨论。

  这个话题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整个南美洲,而是说真正的有这样的艺术资源的时候,来跟我们一起分享,黄老师可能对亚洲的金砖国家的艺术家都更加的了解,所以这样的冲撞其实给我们带来了不仅仅是一个单方面的展示,像这次意大利国家当代美术馆会请我们,绝对不是说你把中国的问题讲的有多好,或者说你把欧洲的问题巴西的问题讲的有多好,只是在于真正的沟通和交流,所以我觉得美术馆其实是一个知识生产的地方,它的一个基本的前提就是你是否对整个的世界也好,或者是对自我的认知也好,可以提出新的话题和新的可能性。

  包括今天,我们请的两位艺术家,姜杰老师和隋老师,我个人非常尊重的两位老师,他并没有具体的进入到某一个主义当中,或中国的当代艺术当中,他就是在整个西方所谓的这个理论的框架中,他们基于自己的身体,无论在不断地世界的认可的一个馆长或者是美术馆邀请的时候,他真正起到的其实是一个相互的分享和相互的学习借鉴,基于艺术本身的考虑。

  所以我觉得这个全球化的时代,以前可能会认为拼政治和经济的原故,我们不可能进入到他们的侧面和话题中,我们可能只是在他设定的话题里讨论,但是在今天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已经到来了,我们的主动性就变得非常的重要,你是否可以尊重对方,也尊重自己,面对对方也面对自己来讨论,这就是我自己对全球化的一个思考。

作者:樊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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