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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晓峰,1977年生于山东,1999年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获学士学位,2003年毕业于中央美院国画系第一工作室研究生课程班,2006年获山东艺术学院意笔人物画教学研究硕士学位,2010年获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创作实践与理论研究博士学位。现为山东艺术学院美术学院副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刘笑:五六十年代的绘画是功能性的、意识形态性的,特别是对于人物画来说,它可能承担的更多,从80年代开始,水墨人物走向了个性化,您的作品就就趋向于一种观念的自由表达。
卢晓峰:画画说是在表达观念或者实现功能论上的以文载道,承担政治或者经济方面的东西,我觉得画做不了那么多,它其实就是一个好玩的东西,从中获得乐趣。艺术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个游戏,我们都有这种游戏的本能或冲动,只是在社会文明的进程中逐渐被各种思想所武装。艺术承担了太多的负累就显得不那么纯粹。我把艺术当成一种游戏,其实就是想让艺术作为艺术而存在,把它还原到一种本能的创作冲动,让它好玩一点,自己有乐趣,别人也觉得有乐趣,这是挺好的一个状态。
刘笑:这种冲动中除了自我的东西,有没有想过把自我与时代的关联加进去?
卢晓峰:其实这个不用去刻意追求,因为你就生活在这个时代,你接触的人、接触的事,产生的感觉或想法从这里生发,本身就是非常当下的。只要真诚的对待绘画,任何东西不用刻意去做,自然而然地就会呈现在作品中。经常有上一代的老师们说70年代这一批画家的实践大都属于流行画风。流行乍一听会觉得有些贬义,因为流行的东西会让人觉得比较肤浅,但是它又代表了一种生命力,历史上的经典在当时都是流行的,他们引领了时代的方向,符合了那一代人的审美习惯。我们这个时代的开放性在于:你可以去探索具象写实或笔墨趣味,也可以夸张变形,也可以抽象无形,只要你表达了自己的东西。我的很多作品,比如公交系列,虽然做了一些变形处理,但它实际上是很现实主义的。人生百态其实都可以浓缩在画中。
刘笑:就您的创作历程来说,是经过了写实训练之后的意性探索,造型上的东西可以保证,但笔墨可能就丧失一部分,因为上一代人对人物画的发展在于在探索写实主义的同时,保证了笔墨趣味的纯正。
卢晓峰:对,为了服从表达的需要肯定会牺牲掉一部分。我相对来说偏于保守一点,始终认为笔墨作为基本功训练还是要有的,这一点在教学中我也特地强调。我觉得观念的东西的还是需要一个好的造型和笔墨基础为载体,相应的能力会使绘画获得相应的持久性,不至于流于空泛。我的想法是往前走两步,往后退一步。往前走是在探索,往后退就是去尊重传统,在传统中汲取养分。好像对大部分人来说,画中国画都要有两种能力,要有画创作的能力和画传统的能力。我也画大量的传统题材,包括古代仕女、高士等等,以古典人物来提高传统的功力,因为古人的褒衣博带可以更好地锻炼笔墨,节奏变化会更多,这对提高笔墨修养起到的作用特别大,不经意间出来的效果会令人欣喜若狂,自己也会越来越放得开,越来越大胆。然后把这种状态移植到自己的水墨创作中,会取得一些新的东西。现在我也在做一些实验,强调线条的变化,笔墨节奏的变化,在这个基础上,把自己的一些想法,或一些比较现代的形、色加进去,这样会更耐看一些。
刘笑:那您作为比较年轻的一代,对待中西绘画的态度也可能更为开放?
卢晓峰:抛弃其他一切外在因素来看,中国传统绘画的笔墨价值是独立的,是非常有魅力的,不会因为时代的发展而消磨了,是无法替代的。西方绘画的造型写实能力很强,色彩理论和实践的运用也很透彻,这是它吸引人的地方。在我这里,中画西画二者的界限不是特别大,我只看好的东西。中国画里面有很多不好的东西,也有很多好的东西,不会因为说它是中国画就觉得它老,它的价值就遭到贬值或埋没,好的东西应该拿过来,变通一下,保留它的优质感,不好的东西就要剔除掉,没有必要为保持一个中国画的身份,来硬接受它。各种画种、各种艺术形式,只要是好的都应该拿来用,就看你怎么把它糅在一块,变成一种中国式的。
刘笑:山水画和花鸟画在技法上可以直接从传统中寻求相互勾连的价值,但对意笔人物来说,离传统的距离比其他两者更大一些。
卢晓峰:我觉得这是一个坏事也是一个好事,在刚学画的时候可能觉得是个坏事情,但从长远来看这是个好事。当今人物的衣饰、发型、精神状态以及所思所想同古人相比已经有了巨大的差别,能够从古人实践那里可直接借鉴的东西相对较少,在继承少的同时包袱也少了,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激活人们的创造力,避免迂腐的因循守旧,从当前人物画发展的状态来看,基本上已经摆脱这种窘境了。因为山水、花鸟的基本物象千百年来是没有什么变化的,又不可能完全按照传统的东西去画,想创新很难。我觉得画画要给自己一个定位,要站在一个美术史的角度来看,如果一直在重复,可能会做的很好,但从美术史的角度来看价值就不太大,美术史的书写者不是那些重复历史的人,而是创造历史的人,历史总是向前发展的,还是要站在创新的角度,把属于这一时代的那一环给扣上。
刘笑:您的博士论文是对整个传统人物画的系统研究,特别是人物面部表情,这个过程可能会对传统重新思考,其中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卢晓峰:对历史上的人物画系统梳理后我发现了很多新问题,也掌握了一条相对清晰的发展脉络,可以说收获颇丰。当研究到元、明、清这一块时,我也开始重新反思文人画,它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我觉得最起码对人物画来说是不好的,直接制约了它的发展。文人本身就是一群业余画家,他们在修养上确实是高,在技术上最大的优势在于书法,但对人物画来说,书法离造型的距离还很远。画和写的关系可能很紧密,但实际上是两回事,不是说写得好就能画得好,要牵扯到造型和结构的问题,不仅仅是用笔所能掌握的了的,笔始终是要为形服务的,离开具体对象、具体结构,线可以勾得很好,一旦落实到特定物像上,就会束手束脚了。我很想有时间深入研究一下明清肖像画,特别是容像的这一块,无论从技法还是观念上来说,它对中国画做出的贡献远远低于我们对它的评价,因为不属于文人画的体系之内,不太符合传统的审美标准,大家好像都瞧不太起,但我觉得其实很值得研究。
刘笑:您的作品在人物造型、人物的表情上更加夸张,是要刻意去打破具象造型?
卢晓峰:我原来画画的时候特别喜欢写实的,觉得可以把对象塑造的非常深入,会比较有成就感,即使到现在,我也认为真正好的写实是更难的。但后来画着画着就觉得写实很难自由地体现我的想法,表达起来也不是特别贴切。就像我们说话一样,好多词用方言说出来味道更浓郁,更令人回味,但用普通话说就平了。为了把观念或想法强调出来,就相应在造型上,稍微变变形,拉长一点、压扁一点,这样画出来更有味道。
刘笑:那您在变形的过程中有什么原则或依据?
卢晓峰:其实变形和原型是脱离不了的,我认为夸张要比写实更像原型。达到一定高度之后,没有纯粹的写实或纯粹的夸张变形。事实上,变形在处理形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可能更大,因为要把形再重新加工,然后按照想要的味道,寻求对象散发出的感觉,把这两个加在一块的话,要思考的东西比画具象费得力气还要大。因为变形要夸张一点或几点是没有标准的,如果脱离原型的话那就没有意义,变形的造型里面有很多很微妙的东西,好和坏就在那一点之间,鼻孔、鼻翼往外扩张一点,往里收一点,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真正的大师和大家的差距可能就在那一点之间。
刘笑:从色彩或人物面部表情来说,总体感觉是比较忧郁的,不是那么透亮或鲜明,像是隔着一层。
卢晓峰:有一段时期,我也用纯色,但基本上都是局部的,整体上是用灰的。一方面,这和中国传统的审美心理有一定的关系,在中国绘画中,讲求富贵典雅,富贵要靠朱砂等比较亮一点的颜色,典雅需要墨色的增加,要降低纯度,这只是一个比较简单的理解。另一方面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在审美上,会寻求更沉稳、更厚重的表达,复色多一些,单色少一些,只在局部稍微跳一些。全是灰色的时候会显得特别闷,心情会有点压抑。我画人物的表情一般比较平静,也没有刻意的要求,可能跟我的性格有关系,高兴或愤怒都会采用一种比较平和的方式,人物很少有大喜大悲,表情强烈的东西不是那么好看,也会让人觉得肤浅,相对来说委婉一点的会更加深沉,更深刻一些。喜怒哀乐都是一种一闪而过的东西,平静一些是更常态的生活方式,
刘笑:您的早期作品中会加一些玩偶的装饰,现在画面好像越来越趋“简”了。
卢晓峰:随着这两年的积累,阅历的增加,开始往“简”里面走。我本身是喜欢复杂的,复杂的东西要把它放在一个“简”的结构性的场景里面。这段时间对繁简的认识更深刻了,以前是把各种东西都做得特别精致,每个地方都特别到位,现在开始拉大繁简的对比,简的地方再简一点,繁的地方再繁一点,繁到密不透风,这种画面节奏感会更强烈一些,之前用线的时候都是比较平均,线条的粗细浓淡干湿,尤其是比较枯的线和润的线对比比较少,从去年开始发现,有一些不完美的线要更好一些,如果什么东西都是漂亮的,放在一起就是不漂亮的,需要有些画坏的东西,显得更亲民,更容易让人走近一些,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会有一些新的感受。
刘笑:您的绘画大多都是叙事性的,有故事情节在里面,应该都是从生活中生发出来的,可以看出您是一个很注重感悟生活的画家。
卢晓峰:我相对来说是个对生活比较敏感的人,经历不论好的坏的总会留下点东西,这对绘画来说是一笔财富。在逆境或顺境中,尤其是逆境中,会想得多一些,无论是绘画还是写作等方面,在逆境中会对生活认识得更深刻、更打动人。自己也经历过一些这样的过程,觉得那时候想的更深一些,生活的意义、生存的价值……一般人在高兴的时候都去高兴了,很少会静下心来想一些事情,绘画应该从生活中来,尊重一些真实的感受,真诚是一个比较重要事情。
也有很多画都是看书看出来的,有时候一个词就生发了一个画画的想法。大部分时候都是先想到观念再去画,根据我的观念再去找相应的表现形式,在现实中找对象、找原型,再去处理加工。生活里面可以画的东西太多了,画画的过程中可能又生发出新的想法,不管哪种途径都要真诚,真诚地对待绘画。保持一颗敏感的心和开放的思维的话,任何东西都可以画出好玩来,到处都是画,这可能就是毕加索说的“生活本身就是艺术”的境界。
刘笑:对于您的作品,也应该会遇到观者接受的问题,尤其是在表达一个观念或思考的时候,但在现代社会,这么多的展览和宣传,又必须要迎合观者的欣赏口味,这对画家来说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卢晓峰:经常会遇到这样的问题,画家通常面临两个方面,一个是学术,一个是市场。作为画家,心理上可能会刻意的回避市场,我觉得没有必要,这是一个很现实的东西。绘画自古以来就是与市场密不可分的,尤其在西方,我们看到的那些最伟大的作品都是市场的产物。在绘画的过程中,画是一件艺术品,你的想法、你的理解可以加入进去,一旦这个画下架之后,就成为一件商品,这是大家都需要面对的,是生存的本能。
我现在画的东西属于一个比较中间的状态,比我传统的是讲求笔墨、具象写实,跟他们相比我比较新,比起实验水墨、装置或综合材料,我又比较老了。大众的审美心理也是分成这三块,前卫的东西接受面可能特别窄,年轻的藏家会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传统的接受面多一些,中间的这部分要让大众普遍接受起来还会有一个过程,我希望我们这类的作品可以调和或引领大众的审美。
刘笑:您对自己今后的创作有什么规划、想法或者是目标?
卢晓峰:没有特别具体的路线,但有个相对明确的目标就是画好画。我一直都在用心的画,在这个过程中找问题,因为每个阶段的理解力和见识都会有不同的变化,真诚地面对自己,做出相应的调整。我没有想过最后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标,就是多读书、多实践、多观察、多思考,要真诚、要用功。二十岁的时候会想把很多事情都做到完美,现在觉得把一件事做好,做到极致就好。但它又没有一个最好的标准,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状态吧。黄宾虹先生90多岁每天还是按部就班地做事情,就像流水一样,每天流,每天流,最后汇集起来就是大家,这是一种比较好的状态。我很喜欢写东西,最近一直在写一个香港游记,有些想法需要写,上午写东西,下午、晚上画画,这种状态也很好。
访谈时间:2014年7月15日
访谈地点:济南卢晓峰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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