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艺术的小偷”

抽象表现主义的旗帜人物德·库宁曾说：“对肉体的情欲是油画被发明出来的主要原因。”

作为当代最出色的女画家之一，塞西莉·布朗（Cecily Brown）对身体的痴迷完全不亚于这位狂暴的大师。肉体、情欲和超大尺幅的震撼力，在绘画回潮的千禧年之初，来自英国的布朗从一群才华横溢的纽约画家里脱颖而出，成为世界画坛的关键人物之一。

1969年出生于英国伦敦的塞西莉·布朗，从小成长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母亲是小说家Shena Mackay，父亲David Sylvester则是英国著名的艺术批评家，并是弗朗西斯·培根的早期推动者。由此，布朗从小便受到培根的影响，她声称，在三岁时，她已经决定成为一名艺术家。

1994年，布朗从斯莱德美术学院毕业，但作为一个具象画家，当时的环境对她并不友好，由“YBA”驱动的观念艺术浪潮当时席卷了伦敦，绘画遭到了相当程度的质疑，有时甚至是彻头彻尾的蔑视。

布朗说，从某种程度上，她与“YBA”有很多共同之处。“他们是吉尔伯特&乔治和培根的孩子，我觉得我也如此，只不过我更多了些特纳在里面。”

除了英国艺术家，布朗的还深受戈雅、委拉斯开支、普桑、塞尚等古典大师的影响，“一位伟大艺术的小偷，”她打趣道。尽管如此，她对古典大师独特的兴趣和精致的绘画技巧仍被许多同龄人视为老套，厌烦了这一切的布朗于是去到更为开放的纽约寻找机会。

布朗早期喜欢描绘兔子，如图为1996年作品《无题》，兔子看似柔弱，但却是性欲异常旺盛的动物，如《花花公子》的logo便是一只兔子

在初到纽约时，布朗也曾对绘画有所动摇（事实上，她对绘画的信心一直不高），她加入了一家动画工作室，并学着使用这种新媒介。1995年，她曾创作了一部名为《四字天堂（Four Letter Heaven）》的色情混合媒体电影，并于特莱瑞德电影节首映，不过反响平平。

由于手头拮据，布朗和许多贫穷的年轻艺术家一样，当过一段时间女服务员，靠披萨和百吉饼生活。最终布朗回到她最熟悉的绘画，近乎狂热地创作了一批大型绘画，其中充斥着性欲和身体，并着力将抽象和具象相结合。

塞西莉·布朗《紫褐色时刻》布面油画 142.2 x 193 cm 1997年作

比如这一时期的名作《紫褐色时刻（Puce Moment）》就是是一个由多个蔓延的人体组成的大型混合物，描绘在一个强烈的狂欢状态，作品命名来自一部老电影，这是布朗一直以来的习惯。《紫褐色时刻》可谓布朗早期作品的典型风格，挑战传统男性视角对裸体女性形象的描绘。其中充满了部分抽象的生殖器，大腿，手臂，乳房和头部张开的碎片，全部是绚丽的粉红色和红色。在诸如此类的作品中，性行为变得怪诞，男性和女性也彼此难以区分，绚丽得令人反感。

随后的成功来得相当快。1997年她在Deitch Projects举办了第一次个展“奇观”便一鸣惊人。次年，第二个个展中，布朗的风格变得更加成熟——性、暴力和凌厉的笔触的融合，德·库宁式的绘画风格，令她很快纽约艺术界的注意。并与John Currin和Lisa Yuskavage等同代画家一样，她被誉为带来绘画的复兴——一个新的'纽约画派'。

塞西莉·布朗《睡衣游戏》布面油画 193 x 249 cm 1998年作

“我喜欢在画中呈现不确定性”

1999年，塞西莉·布朗转投了高古轩，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而在她首次伦敦展览中，泰特美术馆和查尔斯·萨奇（Charles Saatchi）便收藏了她的作品，每件还不到1万5千英镑。

布朗谦虚地将她早期的成功归功于“好运和时机”：“当杰弗里·戴奇第一次展示我的作品前，他从未展示过架上绘画，”她说：“如果我的首秀是在纽约的其他地方，它可能已经完全被忽视了，而我现在只是一个喜欢大师作品的无名画家。”

塞西莉·布朗的绘画一直徘徊在抽象与具象之间，两者对她而言甚至没有本质的区别。她说：“我不觉得我看抽象作品和具象作品有什么区别。我喜欢画那些来自于自然和真实生活中的事物，我喜欢在画中呈现不确定性，表现那些正在形成的事物，或者是正在消散的，正在融化的，正在毁坏事物。”

2000年对布朗而言是是非不断，且名声大噪的一年。当时，她的男朋友艺术家拉塞尔•哈斯韦尔（Russell Haswell）在一场特别激烈的争吵中试图割开她的喉咙，之后还试图自杀。虽然都没有成功，两人分道扬镳，但闹得沸沸扬扬。

2000年，布朗为名利场所拍摄的这张颇具挑逗意味的照片一度令她成为明星，但同样也是争议的焦点

之后，在接受名利场杂志采访时，布朗穿着一件印有美元符号的T恤，诱人地躺在她的一幅描绘男女性爱场景的画布面前，顽皮的性感气质令许多人大跌眼镜，更令她成为名人……回想起来，布朗庆幸这一切都已经过去，并将这一切归咎于艺术家敏锐的感受方式，和世界对天才艺术家的折磨，因为这似乎要求艺术家在纽约市几乎狂躁的颓废世界和艺术世界生活以及工作室严谨的自律间保持平衡，难免令人失控。

或许是受生活中坎坷遭遇的影响，布朗在刚加入高古轩的头几年里，笔触明显变得更加具象，画面也变得更加赤裸裸，以往纠缠的肉体被更为明确的、性爱中的男女形象所取代。

塞西莉·布朗《甜妞儿》布面油画 203 x 229 cm 2001年作

塞西莉·布朗《年轻的野兽（Teenage Wildlife）》布面油画 203 x 229 cm 2003年作

赤裸的情欲折磨了布朗很多年，直到她遇到丈夫纽约时报的建筑评论家Nicolai Ouroussoff才有所回转。此后，虽然裸体仍然在布朗的作品中占有突出地位，但近年来已变得不那么明显，随着生儿育女，生命进入新的阶段，她的创作主题一直在扩大，包括生命、死亡以及女性话语权，同时手法更偏抽象。像《掌上明珠（Jicky）》（2009-10）便在抽象的边缘，由闪烁、松散的肢体编织而成。

2018年，布朗为路易斯安娜现代美术馆的回顾展“Where, When, How Often and With Whom”创作了一幅超过10米长的巨幅三联画。该画以2016年法国尼斯警察侮辱女人的事件为原型创作，但大尺幅的画面既唤起对抽象表现主义那种规模性，又处处充斥着与荷加斯、德加、德拉克罗瓦的对话。使作品显示出多孔状的空间，而且引向一种膨胀的感觉。这些都不是为了把视觉信息量塞满绘画的构成，而是唤起一种心理的恐慌。

女性艺术浪潮中起舞

由于种种原因，塞西莉·布朗总是争议的焦点，但与很多艺术家相比，布朗在艺术圈的发展可谓顺风顺水，其中也包括市场之路。

融合的古典叙事，超大的作品尺幅，以及果敢的女性视角，令塞西莉·布朗拥有一个在当代艺术史稳健立足的筹码。同时得益于高古轩不遗余力的推广，在21世纪的头几年中，塞西莉·布朗的作品价格很快从5位数飙升到7位数，在2007年拍卖成交首次破百万，也制造了21世纪前16年里的成交高点。

2015年，与高古轩15年合作关系宣告结束，为布朗的市场带来了一些变数，由于没有强庄支持，她在二级市场的曝光度大减，如同很多女艺术家的共同命运一样，一度将要淡出市场视野。

但从2017年席卷欧美艺术界的女性艺术风潮令塞西莉·布朗重新得到关注。作为一名女性艺术家，塞西莉·布朗的出现，不仅挑战了艺术世界的性别现状，而且令被视为男性集权象征的抽象表现主义的整体面貌变得更多丰富，这也许是她最持久的贡献。这股强悍的风格在她2000年前后的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因而这个时期的作品也最受市场欢迎。

塞西莉•布朗《玉女云裳》布面油画 254 x 279 cm 1998年作

对于这股风潮，市场的跟进速度相当快。2017年，布朗1998年的作品《玉女云裳（THE GIRL WHO HAD EVERYTHING）》在伦敦苏富比拍出186.8万英镑，将其拍卖纪录直接提升了近一倍。受这一高价带动，她全年的成交总额同比成长了13倍，接近1500万美元。

而在2018年，塞西莉·布朗在市场上的热度愈发炙热，她的作品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需求，对她的拍卖价格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影响。在2018年的纽约苏富比春拍中，其1999年的作品《夏日痴魂（Suddenly Last Summer）》创下的670万美元纪录，在上一年基础上再翻1.5倍，与马琳·杜马斯等量齐观。该作于2000年首次在高古轩画廊售出，之后于2010年5月以108.25万美元的价格拍出（纽约苏富比）。在短短八年的时间里，该作的价格翻了六倍，代表了市场对女性艺术家的重新审视，同样的现象也出现在机构层面。自2000年起，塞西莉·布朗的作品价格指数已经增长456%。

而在近期，重新选择了合作伙伴（现在由伦敦的Thomas Dane和纽约的Paula Cooper代理。）的塞西莉·布朗展览邀约不断。在2019年，她先在路易斯安娜现代美术馆举办了大型回顾展，而紧接着，下一个展览又于3月在意大利开幕。

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一位布朗的藏家认为，“塞西莉·布朗作品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作者：刘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