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随祖 | 黟山巨擘与岭南名宿《瓦存室藏黄牧甫原石遗珍》

上海书画出版社

2019-07-12 16:37

黄士陵，字牧甫、号倦叟，别号黟山人。晚清重要的书画家和著名印人，“黟山派”的开宗名师，活跃于十九世纪的后半叶，《再续印人传》和《广印人传》皆录其生平。

黄牧甫（1849-1908）

黄牧甫生于诗书之家，其父字仲和，号印川，曾出任宁国府学教授，喜诗文、擅书画、通文字训诂之学。由于家学渊源，耳濡目染，士陵年弱冠即读写并举，擅绘能刻，闻名乡里。同治初年，太平军与清军在其邻乡激战，兵燹所及，家庭顿生变故，“痛失怙恃，家贫落魄”。少年牧甫为衣食计，被迫离乡，往江西南昌谋生，故其曾自称“末伎游食之民”。

末技游食之民

黄牧甫一生甲子，大半在外游历，其曾先后在广东居住十五年，也曾入京肄业于国子监。正是由于这些丰富的经历，使其得以结交如世家梁肇煌，帝师梁鼎芬，宗室伊犁将军、瑾珍二妃堂兄志锐。并且得以同文廷式、盛昱、王懿荣、张之洞、吴大澂等名宿大家往来问学，因之获得了广阔的人生舞台。

例如其入国子监，是拜志锐的资助与举荐；校改《乾隆石经》，而摹刻宋本《石鼓文》是受国子祭酒盛昱之命；参役广雅书院、广雅书局皆因两广总督张之洞、广东巡抚吴大澂、书院主政梁鼎芬；钤抑吴大澂所辑《十六金符斋印谱》，参役端方《陶斋吉金录》的编纂等等，这为其开阔视野，开宗立派奠定了坚实基础。这也是当时社会文人交往的剪影。

黄牧甫对于篆刻艺术的追求探索，在与这些文人名士的交往中，不断深化，从中领悟“印外求印”的途径，逐渐形成其个人面目。其所谓“末技”的篆刻，初受邓石如、吴熙载影响，后在清末地下文物大发现的背景下，与金石家交往。他大胆取资钟鼎、权量诏版、镜泉铭文、古陶砖瓦、石刻等材料，使之作品趋向金石文字风格，看似平常，却内涵深厚。

与花传神

黄牧甫的篆刻边款，也能独具一格，拟六朝楷书款刻，沉厚而棱厉，能将沉雄秀雅并存。他创立了独具一格的“黟山派”，在徽州篆刻衰竭之际，力挽狂澜，独树一帜，振兴了徽人篆刻。

万物过眼皆为我有

黄牧甫一生多数时间在广东度过，其大部分创作和面目的形成，也在这里，其对于“岭南派”的篆刻，具有重要的影响。他在岭南有不少弟子，例如李尹桑、易大厂等，甚至岭南才俊邓尔雅，也深受其影响。但是整体而言，岭南派与黄牧甫，还是有所区别的。从篆刻流派的角度看，黟山派与岭南派，在篆刻风格上比较接近，互为伯仲之间。

长生无极

黄牧甫与吴昌硕生活在同一个历史时期，两人在有些方面的经历相似，例如：都曾广泛取资金石碑碣、泉镜瓦缶残刻；都曾精摹宋拓“石鼓文”。缶庐可以随手拈来，为己所用；倦叟则严取细审，化于无形。两人都能开宗立派，为后学宗师，但是，两人的篆刻艺术，包括书风则迥异。黄文宽先生认为他们是嵩华并峙。

吾足所好玩而老焉

今天我们能够有幸接触到广东名宿黄文宽先生旧藏的五十三方黄牧甫篆刻精品。重量级的藏家与黟山派开山重要作品的汇聚，源于黄文宽先生对于岭南艺术以及相关岭南文化的钟爱。

黄文宽（1910-1989）

黄文宽，广东新宁（今台山）人，书斋号“瓦存室”。早年就读于广州法学院，是广东著名律师，历任广州大学法律系主任、中山大学教授、广东人大常委会法制委员会委员、文史馆副馆长及广东省政协委员等。黄文宽博学多才，诗词、书画、篆刻、考古等均有造诣。著有《岭南小雅集》《黄文宽印选》等，是岭南篆刻界的中坚力量。黄先生擅刻，无论是圆转的朱文、秀劲饱满的汉白文，都能在线条上表现出刚健爽劲的力度与充盈的雄浑，他将诗的审美融于印中，表现出强健有力、神完气足的艺术风格，其对广东印坛具有较大的影响。

黄文宽先生作为岭南的乡贤，对于家乡，心怀深深的挚爱。正因为如此，黄先生在搜集整理岭南学术、艺术遗産中，于影嚮岭南篆刻的黄牧甫先生，格外在意用心。黄先生所藏的名家印章，有数百件之多，所惜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期运动中，大半被燬。此次所见孑存的五十余方黄牧甫印章，因当时分散裹藏于晒干的煤饼中，得以幸免。另有部分古籍资料，曾被抄入广州博物馆后发还。

黄文宽所藏的这一批黄牧甫篆刻，是其篆刻艺术中的精品，大多经过《黄牧甫印存》《黄牧甫印存手稿》《增选黄牧父印存上下集》《印林》等著录。这既是黄文宽先生精心遴选，用心呵护保存下来的名刻，也是先生研习篆刻，临仿揣摩的学习资料。这一批篆刻印石都比较精致，寿山、青田各居其半，佳石不少。印章的主人有欧阳芸、李尹桑、俞旦、蔡垣镛、龙凤镳、李师沆等，他们大多是活跃于岭南和徽地的文士。

例如：欧阳芸，字务耘，号三神山游客、寅斋、朱沙砚主，书斋为金寿室、宝彝斋，黄牧甫曾久居其家。此中所见“长生无极”“永受嘉福”“长乐”“眉寿”等皆是为其所治印。

长生无极

再如：蔡垣镛，字伯宏、汝谐，号守盦，斋名延禧堂，与黄牧甫往来颇密，黄为其刻印实多。这批印中所见“石痴生”“温其如玉”印上并有四十余字的边款。

温其如玉

还有为龙凤镳所刻的朱文“心情苦多”等二印。龙凤镳，字伯鸾、号澄盦，广东顺德大良人，清末书法家、藏书家，为清晖园龙氏族人，纍代为朝中显臣，官至员外郎。另外，“騃人”“心出家僧”“行已有耻”等印是为俞旦所刻，由印文至边款，可见黄牧甫对于俞旦的认可。俞旦，字伯惠，号騃道人、寄盦、从衡、星江，能诗词，善书画，江西婺源人，后籍广东，斋名“秦瓦汉砖之室”“静娱斋”“清荫堂”等。

茗柯有实理

这批印章中有六方系牧甫为其弟子李尹桑所刻。尹桑，字茗柯，号壶父、玺斋、秦斋等，原籍江苏吴县（今苏州），后移家广东番禺。工书法，临摹秦汉诸碑，饶有金石气，拜于牧甫门下，精治小玺，印文方折硬挺，用刀犀利，布局多变化且谨严稳重。与黄宾虹、易大厂、邓尔雅等友善，作品流布岭海至伙，载誉广东。还有为李尹桑四兄李师沆所刻印。师沆又名李季，字雪涛，号六有，买夏园主，江苏吴县（今苏州）人。其喜收藏，先代侨居广州，后改籍番禺，所用印多半出于黄牧甫之手。由此可见牧甫创作之勤，且为友人刻印颇多。

傅抱石曾评骘牧甫篆刻谓：“朱文胜于白文，小印胜过大印；既能在细微处显功力，又能在承转间芟去支蔓。任你如何天禀，可以学徐三庚很快得名，然不能短期蹈袭牧甫的步履。”这大概也是艺术家间别具的眼光吧。

时己亥立夏，罗随祖书于京西寓居

以上为《瓦存室藏黄牧甫原石遗珍》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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