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第一次个展。动态海报一经发布，便被称作北京近期“最酷”的展览。

　　她的作品有关“身体”，有关人与人的关系和“距离”。指向肉身的图像，以及种种人物、性别之间因肉身而产生的关系带出强烈的张力。

　　这个展览似乎在无意间，与近来人们常常提及的当代艺术逐渐呈现出“感受力贫乏症状”的问题，形成了一种反向的对照。

　　那件动态海报里，呈现出女性皮肤之下有异物刮动、挤压的图像是如何被制造?是对身体带有破坏力的行为?以身体为图像是怎样的缘起?

　　2020年11月21日下午，展览“蹼”在今日美术馆3号馆开幕，是艺术家马灵丽的首次机构个展。展览由独立策展人杨紫策划，概括的讲是三组作品，囊括了艺术家近期创作的录像作品、绢本设色及装置作品：《蹼与药》、《宴》、《折射的合唱》。在现场，艺术家策展人将回答前面的问题。

　　“我把这整个展览看成一个作品，主题不是一个灵光就能有了的，是持续搭建起来，就像《折射的合唱》。我去年去威尼斯双年展时，街道上一个日常晾衣服的场景引起的，这会让我一下联想到小时候在成都也有很多这样的街景，但从小我就特别困惑为什么隐私的衣物当曝露在阳光下晾晒时反而人们习以为常？”对马灵丽而言，这就像一个约定好的故事一样，而其中的情节和思考也就逐渐产生了，不过这仅仅是现在回想起来的小源头，寻找的过程在日积月累中。

　　展览每一组作品都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因此大量的空间被“闲置”，形成作品与观众之间的“距离”，营造这个展览的整体氛围——保持距离。

　　录像作品“蹼与药”

　　“马灵丽的作品表现出的感觉，就像现代人与人之间普遍存在的一种关系，希望走近彼此，却又害怕。就像这个展览的主题‘蹼’，是块儿动物脚趾之间的皮肤，有来回拉伸的张力。”策展人杨紫在和艺术家马灵丽共同工作的这段时间，感到她的思维方式没有大多数女性的抒情、感兴的部分，而是更多理性的思辨。

宴(十一)绢本设色 39.5 X 22 cm 2020

　　进入展厅，就可以在右首墙面上见到此次展览最小的一件绢本绘画，层层叠叠的线、形相互作用成为类似身体肚脐部位或通道的暗示，既和一楼的作品有关，又和二楼展厅的绢本绘画形成呼应。

　　“蹼与药”的文本

　　向前走，在正对录像作品《蹼与药》的墙面上，很容易错过的地方，有一张8开大小的纸，是用胶带直接粘在墙上的手写乐谱。这件纸上手写的乐谱是另一件视频作品中手拍打身体的节奏，用乐谱的形式表现出来，如果你对乐谱稍有了解，或许能感觉到有些刺激的节奏。

《蹼与药》影像截图4 单频影像(彩色，无声) 8'46" 2020

　　这是一个整体暗下来的空间，录像作品《蹼与药》巨大的屏幕嵌进墙内，似乎由此形成了另一个空间。也正是与动态海报同样的方式创作。

　　“这个身体是她母亲。马灵丽拍摄了母亲裸露的身体，把照片打印在布面上。又将打印好的画布撑开立住，她在背后，用小臂抵住画布，断续缓缓的重复移动，摄像机在正面把这个行为过程录下来。”由于手臂和画布比例的设定，以及运动幅度的设置，作品既包含抚摸的轻柔感，手肘的曲折处又透出疼痛的挤压感。通过杨紫的讲解，揭秘了动态海报上那个令人产生复杂感受的图像。

　　“在疫情时期，我和母亲朝夕相处了两个月。那段时间，给我了很多从未有过的感受。当你触摸到一位至亲身体时，还是会有一种隔离和异物感，非常微妙。《蹼与药》是种最原始的接触和连接，看上去是影像的方式呈现，更可以说是我的行为。”马灵丽一起与艺术家共同在图像后台表演的友人，通过在狭小空间中对她动作的模仿，无意识地与她培育出了临时的默契。布料与肉身之间，她与亲人之间，她与友人之间，她与摄取图像的机械之间，形成了多重暧昧的联系，像亲密的接触，又保持着冷静的距离。

　　“折射的合唱”摄影装置

　　在《蹼与药》与即将遭遇的下一组作品《折射的合唱》的之间有一段暗暗的“距离”。

策展人杨紫为展览导览

折射的合唱 综合材料 尺寸可变 2020

《折射的合唱》局部

　　在与作品之间的这段距离之外的远处看，似乎是在观看窗外明亮的阳光下，悬挂晾晒的件件衣物。

　　“这组由19位亲人、密友的背部图像形成的作品，进一步放大了亲密的距离感。我们只能站在这堵人为的墙后，通过窗口看这些人的背影。就像是在观看祠堂里悬挂着那些先人的照片。”杨紫说，这些图像都是马灵丽拜访了他们，在回忆共同过往的时光后，邀请他们做模特，并拍摄他们或裸露，或着衣的背部。人通过镜子也很难观察到自己的身体部位，此刻，却暴露在一位观察者审视的镜头下。她将这些照片打印在涤纶布料上，像晾晒衣物那样吊挂和排列。艺术家创造了一幅自己为核心的关系拓扑图，以厘清观看与暴露脆弱之间的动态平衡关系。

《折射的合唱》局部

　　“我从小就看到成都人把自己私密的衣物、被褥都挂在大街上。《折射的合唱》是与身体之外在连接，我站在所有人的背后，观察和讲述，他们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个个的故事。”把19个人后背的图像打印在柔软如皮肤质感的布料上，并悬挂起来的方式，也来自马灵丽家乡成都生活的经验。

　　“宴”系列绢本绘画

　　从整体暗调的一楼空间来到明亮的二楼展厅，同样以悬挂的方式呈现了9件与“身体”有关的绘画作品。另外，唯一挂在墙面上的一件绢本绘画是——眼睛。

　　“‘宴’这组绢本绘画把人的不同部位形成一个个切片。第一张，也是在最低位置的是‘心’。人们常说精神性是最高位置的，但在她看来肉体与精神性是一体的。”杨紫如是说。

　　这九件绘画作品由“心”开始依次延展。

宴（十） 绢本设色35.5x35.5cm 2020

　　这些由日常所见的布料、毛发等等寻常之物偶然形成的类似“器官”的物象，被马灵丽获取并形成了绘画最初的动力。她以触感而不是图像出发，回到肉身的感知。

艺术家马灵丽（左）与友人在展览现场

　　《宴》系列的这组绘画作品，每件的背面都是以黑色丝绒包覆背板，亦如皮肤般的手感。

　　结语

　　“我只是用适合的材料或语言说最能准确表达我意思的话而已。对于这个母题我会持续一个线索的做下去。”马灵丽在日常对身体感受过程中，转换为此次展览的作品和图像。于此，她既是观察者，又是切身的体验者，又是创造者。

作者：裴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