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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绘画艺术在中国美术史上虽只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却是一个上承秦汉、下启隋唐的重要历史时期,产生了王痪、顾恺之、陆探微、宗炳、谢赫、张僧繇、杨子华、展子虔等百代宗师,留下了《女史箴图》、《洛神赋图》、《列女仁志图》、《竹林七贤图》、《职贡图》、《北齐校书图》等传世名作。
研究中国古代绘画和人物画线描艺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人物画是重要的内容之一。
这本书从魏晋南北朝不同时期选出《列女仁志图》、《竹林七贤图》、《北齐校书图》这三件代表作品做为摹本。便于我们更好地学习研究这一时期的人物线描艺术。
《列女仁志图》为东晋顾恺之所作。顾恺之在东晋画家中享誉最高,善为人物传神,尤其善长表现人物的眼睛,被誉为“象人之美,神妙无方。”张彦远称他的用笔是“顾恺之之迹,紧劲联绵,循环超乎,调格逸易,风趋电疾,意存笔先,画尽意在,所以全神气也。”
《列女仁志图》表现的是汉代刘向所作《古列女传》中历史上有智谋远见的妇女——许穆夫人、孙叔敖母、曹僖氏妻等。图中人物神态庄重威仪、动作舒缓有力,每个人物都有不同的表情、姿态,表现出不同人物的性格和事件。尤其是脸部五官的勾勒,简炼概括,通过眼睛、眉毛、嘴部的细微刻画,表现了不同人物的内在精神与性格,达到了传神的艺术效果。
《列女仁志图》的人物造型饱满、挺拔劲健,用笔遒劲连绵,风动飘逸。图中人物无论是前行、回首,还是站立,都有不同的运动趋向,衣纹线随之而变化、循环。这些长袖、宽衣、冠巾、飘带的回环转折、如行云流水,微风吹拂,产生一种风动之感,更增强了人物体态生动的气韵。 《列女仁志图》的脸部和衣纹的用笔采用不同方法,脸部与手用细致的淡墨线勾出,表现肌肤的丰满秀润。身上衣纹用劲健的浓墨线勾出,表现衣裙的厚重与力度,这种用笔与用墨的变化,体现了不同的质感、量感和肌理效果,更丰富了线描的艺术表现力。
《列女仁志图》的线描带有秦汉之风的高古朴厚,但更加丰富、精练,由略至精,尤其是人物面部表情的描绘更加生动传神,人物体态的表现更富神韵,这是继秦汉的线描艺术的推进与发展,为后世中国人物画线描造型艺术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列女仁志图》在艺术表现上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在勾线之后,用浓淡不同的墨色来渲染,把衣纹的转折、虚实、明暗变化表现出来,这种对线描进行深入渲染的方法在此以前是不多见的。
砖画《竹林七贤与荣启期》出土于南朝墓室。竹林七贤是魏末名士,荣启期是春秋时的隐逸高士,东晋南朝时崇尚隐逸清谈,将这八人置于一画之中,表现这些人物超凡脱俗的野逸之气。本书所临摹的这组砖画作品,据考可能出自南朝陆探微的粉本。陆探微师承顾恺之,用笔细密、舒缓、劲健,曾仿王献之的一笔书,创作了一笔画,被谢赫称之为“包前孕后,古今独立”,与顾恺之齐名于世。
砖画《竹林七贤与荣启期》在艺术表现上有相当高的造诣。作品构图饱满、完整,人物之间位置经营巧妙。画中八人分成二个部分,每部分四人,中间以柳、槐、银杏等树分隔,使每人处于相对独立的空间位置,同时这些树又意为山林的幽境。八人皆席地而坐,操琴、弹阮、把酒杯、持如意,袒胸露臂,超脱野逸。八人都是秀骨清像,造型准确生动。用精炼概括的线条,塑造了每个人物不同的动态、神情、性格以及品貌和心性,把荣启期的曲高和寡、阮咸的寄情与弦,刘伶的如醉似醒、向秀的郁郁忧思、嵇康的清风亮节、阮藉的杰傲不逊、山涛的平静淡泊、王戎的悠然自得,都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竹林七贤与荣启期》是将线描刻于砖模,再以模制成砖画。线条已不是毛笔勾出的绵劲意味,而是有了刀刻所形成的匀称、古朴、雄劲的金石味道,与在绢或纸上毛笔勾出的线描相比,砖画《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的线描更加单纯概括。其线条曲中见直,直中有曲,直线为多,包括脸部五官、须发、手足的用笔用线,也多是如此,起笔、收笔、变化不是很大,以中锋执笔,坚实有力,如屈铁盘丝,近似于现代的铁线描,这种线描的运用,更有力的表现了这些春秋魏晋名士傲世刚直的性格。
砖画中还有很大部分是对树的描绘,每个人物都以树为衬托,树的造型也是随人物动态而定,树随人动,树干、树枝、树叶形成不同的态势,密集的线条形成灰色调,衬托出人物的空灵。线虽用刀刻出,但笔笔相连、气韵生动、气贯始终。这是陆探微将一笔书用于一笔画的线描表现特点,也是南朝人物画线描的艺术特色,对于我们学习研究南朝人物画线描的造型与表现技法,是非常有代表性的一件作品。
《北齐校书图卷》是表现北齐天保年间,文高帝高洋命樊逊等人勘校五经诸史这一历史事件。据考这件作品可能出于北齐画家杨子华之手。杨子华在北齐画家中被称之为“画圣”。著录中有很多杨子华所作关于北齐贵族生活与民风民俗的作品,闫立本称之为“自象人以来,曲尽其妙、多不可减,少不可踰,其唯子华乎!”《北齐校书图卷》正是这样一件,多不可减,少不可踰的艺术精品。
《北齐校书图》在艺术表现上更为完美、精湛。经过了魏晋南北朝几百年艺术上的不断发展,线描的表现更加“细密精致而臻丽”。画中十几个人物不再是单置平列,而是穿插组合,互为呼应,增加了情节性,更趋于世俗化、生活化、情趣化。
画中间胡床上坐着四位学士,两位埋头批阅,一位下床穿鞋者与一位操琴者互扯衣襟,意为挽留,却又含玩嘻之味,与此校书场内严肃庄重的气氛大不相符。这种情趣的表现在此前的魏晋作品中是不曾多见的。图中互扯衣襟的二人动势很大,一正一背,人物形态刻画生动入微,牵扯衣襟的手与臂的造型准确、线条概括精炼,飘然的发髯、透明的披纱和挺括的衣带,都用浓淡不同、粗细不同、软硬不同的笔勾出,每一条线、每一处用笔都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人物形象、体态及衣服的质感和量感。线的表现力达到了曲尽其妙的艺术境地。
画中还刻画了其他随从者的形象,侧立于旁的侍从小心谨慎,展卷沉思。持卣、抱几、拥囊的仕女们体态优雅、顾盼多姿,各具神韵,线条精炼概括,用笔持重沉稳,每一条线都经过反复推敲。提按顿挫,笔笔精到入微。这些线组合在一起,构成了造型美感和线描艺术本身具有的独特的审美价值和审美趣味。
《北齐校书图》为宋人摹本,但从画中人物的装束、服饰来考究,应是北齐时尚和北齐当时的生活写照。即使是宋人临本,也不会离原作相去太远,还应体现北齐绘画的基本面貌。这件作品虽不能断定是杨子华的原作,但也代表了当时绘画的最高水平,并具有杨子华的绘画风格。
《北齐校书图》的线描艺术对于隋唐及后来的中国画艺术影响是极大的。《捣练图》、《虢国夫人游春图》、《韩熙载夜宴图》等都可见到《北齐校书图》线描造型的影子。对于当代中国画的线描造型与表现,也有极高的学术研究价值。这件作品现藏于美国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我们很难见到原作,仅从国内一些印刷品来了解这件作品,有些局部已无法看清,本书仅就看得比较清楚的一些局部进行临摹,这也是我们最大的遗憾。
从以上三件不同时期的人物画代表作品中,可以看到魏晋南北朝时期人物线描艺术发展的一个脉胳和基本趋势。
魏晋时期的人物线描艺术,由秦汉时期的古朴、简略逐渐发展到典雅、精微。用笔用线更加“运思精深,笔迹周密”,在中国绘画发展史上,是一个包前孕后奠基起始的重要阶段。正是有了魏晋时期的深厚基础,才有了唐宋艺术的灿烂辉煌,所以研究这一时期的绘画和线描造型艺术,对于继承发展中国民族绘画艺术是极为重要的。
作者:孙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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